第十一章 綠豆餅
東方滿月是整個高專中收包裹最頻繁的人，每隔兩三天就會去快遞室一趟。
最先察覺到這一點的人是夏油傑。
將咒靈球吞嚥吸收的過程很噁心，就像是咀嚼一塊帶有嘔吐物的破抹布一樣，但這偏偏是他術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夏油傑不得不為了往後的戰鬥而忍耐。
他習慣在吞下咒靈球后去學校後門人煙稀少的零食販售機處買一顆薄荷糖嚼碎，卻屢次碰見了東方滿月。
他還以為這裡只有自己會來呢。
高專的快遞室是個又荒又暗的小角落，他們三個都不常來。
“嗨，東方。”
在東方滿月終於收拾好包裹起身時，他朝她打了個招呼。
“你也在啊，夏油。”
“在學校裡隨便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這了。”夏油傑點頭，目光隨即轉向了東方懷裡累積得高高的包裹，詫異道，“這都是你的包裹嗎？”
“嗯，家族裡寄來的一點特產，你要吃嗎？”
“不了。”
夏油傑一隻手揣在校褲的口袋裡，不動聲色地捏緊了其中的薄荷糖。
剛吞下咒靈球的他現在只覺得一切嘴巴里的東西都是抹布的味道，令人反胃。在這樣的狀態下，吃什麼都給不出正向反饋的自己還是不要浪費同期這跨海而來的珍貴特產比較好。
“其實我現在挺餓的。”東方滿月一邊說著一邊把包裹放下來，隨便挑選了一箱拆開，“啊，這箱是綠豆餅。”
綠豆餅。
是他沒聽過的食物名字。
夏油傑投去一個好奇打量的視線。
透明的塑膠袋包裝被人小心翼翼地撕開，露出一半的本體。
餅皮是一層淡淡的黃色，厚度看著比他想象中大了不少。
作為餅來說，這個厚度是夏油傑所不喜歡的。他想象了一下厚餅皮的口感，壓實的、硬硬的，吃到嘴裡的時候難以細細咀嚼，整個口腔都要被這沉悶乏味的食物填滿。
這樣的食物......真的會好吃嗎？
夏油傑盯著綠豆餅陷入沉思。
他打量的視線太直白也太持久，很難不讓人發現。
東方滿月又拿出一個綠豆餅，撕開包裝袋遞到夏油傑面前。
“你看著好像很好奇的樣子，嚐嚐看吧。”
“不了不了。”他縮了縮手臂，擺手推脫道，“這可是你家裡從種花家特地寄來的土特產，你自己吃就行了。”
東方滿月仍維持著遞東西的姿勢，眼神大大方方地朝著夏油傑看。
請你吃。
夏油傑不再回復，也固執地看回去，其中的意思很明顯。
我不吃。
東京的夏天又熱又幹燥，待在室外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二人卻在“吃不吃綠豆餅”這樣有些滑稽的小事上無聲對峙起來，誰也不肯退步。
最後，夏油傑無奈地抬手抹去了額頭上凝起來的汗珠，用另一隻手接過了來自東方滿月的綠豆餅。
“沒想到我們會因為綠豆餅而幼稚地對峙了這麼久。”
“我也很意外。”東方滿月說，“如果是平常的話，我可能被你拒絕之後就自己吃完走掉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特別想讓你吃上這個綠豆餅，我覺得很好吃的。”
夏油傑不再說什麼，一口咬下去，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的餅皮只是看著厚實，吃起來的口感卻又軟又帶有一點微乎其微的彈性。內裡的綠豆餡很足，溫度偏涼，在夏天的室外吃起來有種特別的滿足感。
豐富的綠豆餡在口腔裡一點點化開，絲絲縷縷的甜意像流星雨那樣漸漸展開。
“好吃嗎？”
東方滿月問道。
其實從夏油傑的表情變化上她就能推測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定是好吃的，但她還是想聽聽他的評價。
家族裡寄來的土特產太多了，如果夏油傑喜歡這個味道的話，她會分給他一箱綠豆餅。
“很美味，謝謝你。”他如實評價道。
夏油傑早已習慣在吞嚥下咒靈球后用氣味強勁霸道的薄荷糖粗暴蠻橫地覆蓋住那股噁心的不適感，但他還是頭一回感受到還有另一種辦法。
淡淡的甜意縈繞在口腔裡，就像是一個被刻意慢放的淨化過程，他能感知到原先令他煩躁的那股味道正像風化後脫落的碎片那樣輕輕地離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重生般的清新。
“那這箱都送給你啦。”東方滿月指了指另一個還沒拆封的箱子，“這麼多搬回寢室有點費勁，而且我也吃不完。”
“這不妥吧......”夏油傑又開始推脫了，“怎麼說也是珍重的家鄉特產.......”
他話還沒說完，另一道在這個場景裡未曾出現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你們怎麼都在這？！”
“我找了你們半天欸。”
二人頻率一致地回頭，是五條悟。
他自顧自地快步上前，好奇地朝下看了一眼。
“哇——”
“這是什麼？”
沒等東方滿月回覆，他很自然地取了一個出來。
“看起來很好吃欸。”
五條悟看向東方滿月，歪頭問道：“你的嗎？”
他歪頭的這副樣子......
好像一隻白貓啊。
這是東方滿月的第一反應。
這話讓五條悟聽見了他大概會炸毛。
她不自覺地抿著嘴唇輕輕笑起來，嘴角是一個很微小的幅度。
但六眼能夠捕捉到。
“你在笑什麼？”
“這幾箱東西都是她的。”夏油傑向前一步，站在了二人中間，正好隔絕了五條悟的一部分視線。
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堆疊起來的箱子吸引了，關於東方滿月在笑什麼這個問題很快就被拋在腦後不了了之。
“這麼多吃的？！”
“嗯，都是她家族裡寄來的土特產。”
“挺好吃的。”
夏油傑又補充道。
“嗯？”五條悟眯起眼睛，“傑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
“因為我們剛剛在聊這個，東方還說要送我一箱。”
“哈？！”他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居然、送你、一整箱、遠道而來的、土特產！？”
五條悟又把目光移向東方滿月，試圖從她身上獲得是否的答案。
東方滿月默默地點了點頭。
五條悟在原地石化了一秒鐘，然後蹲下身隨機抱住一箱土特產開始不撒手。
“我也要我也要。”
“你都給傑了，也得給我一箱。”
在夏油傑眼裡，五條悟這副樣子就和大街上撒潑打滾要求父母給自己買新出的奧特曼玩具的幼稚園小孩一樣。
“悟，你是小孩子嗎？”
“可以。”
夏油傑驚訝地側過頭，本就狹窄的瞳仁在這一表情下顯得更小了。
五條悟很快露出一個得逞的表情，挑釁地看向他。
“那這箱就是我的啦！”
五條悟抱起一箱就準備走，東方滿月卻在此時突然開口。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如果你覺得不好吃的話——”
“不可以扔掉。”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可以拿回來還給我，但不可以扔掉。”
五條悟似乎是沒想到她提出的會是這樣的要求，哈哈大笑起來。
“我才不還給你。”
“不好吃也會吃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