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你就回來了?”藍老闆停下手裡的筆,眼睛越過眼鏡的鏡框,看向靠在沙發上的蔸娘。

蔸娘歪著身子靠在沙發扶手上,抱著藍老闆的皮草大衣,看上去很疲憊,“還陪著唐女士家裡的小姑娘玩了好久洋娃娃,她給娃娃都起了名字,並且安排了娃娃們的下午茶宴會,娃娃們為了家裡男主人私生子的問題吵得不可開交,最後殃及了來訪的客人,就是我扮演的來訪的客人,要我出個主意,拿那個私生子怎麼辦。”

“你說的解決方法是什麼呢?”

“找個寄宿學校。”

“真和善的解決方案。”藍老闆聽上去沒有對這部分感興趣,又問道,“其他的呢?”

“然後幫忙做飯還吃了晚飯。”蔸娘說,“她們家自已有種植蔬菜,很小很小的土豆,削起來好費勁。”

“就這些?”藍老闆不太確定地又問了一次。

“嗯……”蔸娘撓了撓頭髮,慢慢坐起來,“她說,她並沒有把讓我過去找她,和她待在一起一下午當做條件,只是恰好那時候打電話找了赫裡伯託女士,詢問她能不能順便請新來的‘蔸’去見見她。”

“真的只是恰好?”藍老闆依然是一種疑問句的語氣,尾音上揚。

蔸娘點點頭,說:“莉莉安女士是這麼說的。”

藍老闆皺著眉頭移開了視線,似乎是在推斷這句話的可靠性,思考了一會兒,她放棄了繼續對揣測莉莉安女士的用意,嘆了口氣,說:“那就當是這樣吧。”她還是維持著那副皺著眉頭的樣子,投入到手中的一沓檔案裡去。

房間裡變得很安靜,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蔸孃的腿往肚子的方向縮了縮,側躺在沙發上,她眨著眼睛,看著藍老闆專注在工作裡。藍老闆在看檔案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用手指尖捻動紙張的一角,輕輕摩擦,發出非常細微的聲音。她習慣用食指與中指夾著筆,在沒有使用的時候,手指輕輕交替著前後晃動。

紙張又翻過了一頁,發出嘩啦一聲聲響。

蔸娘看著那張紙被翻過去,卷著一小角,放到最後一頁去。

“藍姐,四十年前的蔸是什麼樣子的?”在一陣欲言又止之後,喉嚨口下疑問像是瘙癢,抓撓著她的胸腔,留下滿懷好奇,她終於忍耐不住只靠隻言片語的,延展出無盡沒有答案的猜測,開口詢問了眼前唯一能詢問的人。

藍老闆手指間轉動的筆停了下來,眼睛還是看著手中的紙頁,但是眨了眨,似乎眼睛的聚焦已經慢慢不在白紙黑字的字裡行間,她大概是想了兩三秒,才開口,不過,那並不是一句回答的陳述句,而是另一個問句:“怎麼忽然想問這個?”

蔸娘想起莉莉安女士望著她的眼神,除了慈愛和溫和,似乎還有些什麼,那雙眼睛看著她的眼睛但卻不是在看她,而是透過她在望向另一個人。但她無法想象到那個人是什麼樣的。她曾經嘗試在家裡尋找過外祖母的相片,哪怕是母親家庭合照中的,都沒有外祖母的身影。蔸娘小時候問過媽媽,但媽媽只是搖頭,說她也不記得自已母親的樣貌,只記得很小的時候,母親出了一次遠門就再也沒有回來。

“沒什麼……”蔸娘依然保持著側躺蜷縮在沙發上的姿勢,聲音不太清晰,含糊的、悶悶的,“只是,今天唐女士正好說到了。她說她在五十年前認識當時的蔸,是她的故交。”

“五十年前的。”藍老闆抬起頭來,眼睛看著窗戶,皺起眉頭回憶,“我記憶裡的蔸,上一個就是你的姨婆,現在的就是你,再往前的我也沒見過了。怎麼了,她和你說了那時候的蔸的什麼事情嗎?”

“她沒說。”蔸孃的聲音有點沮喪,“她似乎很想念她。她說本來她應該告訴我的,但她又不想只是這麼簡單的把那位蔸的事情,就這樣平淡地講出來,想要我在今後慢慢探索,拼湊出她的故事。她說,那位蔸在四十年前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情,之後就銷聲匿跡,等行業裡再次有關於蔸的訊息,已經是另一位蔸了。”

“四十年前我還沒出生呢。”藍老闆說道,“不過我有所耳聞,曾經有一位蔸,不但是位行業內出名的僱傭殺手,她所研究的東西幾乎讓她能稱得上是科學家,只可惜她在行業內,也只可惜她出生在‘蔸’的血脈裡,如果是個平民,或許已經功成名就,能夠載入史冊了。她也沒留下任何資料,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

蔸娘眨了眨眼睛,從沙發上爬起來,坐著上半身往前探了探,問:“什麼大火,是人為的還是意外?”

藍老闆看著她,思索了一會兒,似乎在猶豫是不是應該和她說,過了好幾秒,才開口:“我也只是聽叔伯前輩們的隻言片語,他們並不常提及這件事,你就是當做知道,但不要去直接問他本人。”

蔸娘驚訝地眨眨眼睛,本來一臉疲憊,現在看上去精神了一不少,她問道:“怎麼這麼神秘的,到底是誰呢?”

“你見過的。多納爾。”

蔸娘在聽到名字的一瞬間,腦海裡出現了那雙金色的眼睛,總是躲在陰影中的金色的眼睛,還有他那張半邊露出肌肉組織的毀容的臉。“多納爾?”她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在唇齒之間咀嚼了一遍。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說法各不相同,有人說是多納爾做了東南亞宋氏他們家族的叛徒,逃出的時候就衝著決裂去的,一把火燒了宋歲生的實驗室,毀了自已老闆和老闆重金聘請來的製毒殺手,很可能就是當時在任的蔸;有人說,是宋歲生自已逼走了多納爾,畢竟養在深宅裡的晃碩太受寵了,祂又偏偏和多納爾長了同樣一張臉,原本多納爾才是被偏愛的那個;還有說法是,當時那位聘請在他們那邊工作的製毒殺手,出於某種原因,挑唆了多納爾和宋歲生的關係,導致了最後多納爾的背叛和逃離,那把火或許是宋歲生氣不過,自已燒的,燒了關於那位製毒殺手的研究,和多納爾的資料。”

“可是,那是四十年前?”蔸娘眨了眨眼睛。

“是啊,四十年前。”

“可是多納爾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最多不會超過三十歲!晃碩看上去更小,和我差不多大的樣子。”

“祂沒告訴你,祂其實年齡很大嗎?”藍老闆抬起了眉毛。

蔸娘想到了什麼,用十分不確定的語氣說道:“祂說過祂看著文叔長大的,我當時以為祂在那我尋開心,沒有想到祂是在說實話。”

“祂雖然說話很不著調,十分神經質,但是祂意外的腦子很直不會騙人。”藍老闆揉了揉眉心,似乎想到了什麼很無奈的事情,笑了笑,繼續說道,“看著文叔長大倒不至於,但是祂從祂的家族裡出來做僱傭殺手的時候,文叔還很年輕是真的,也能算是看著文叔從街頭的毛頭小子一直做到現在這個位置的人。”

“那祂實際上已經,四五十了?”蔸娘不可置信地說。

“大概吧,他們那群人的年齡都是謎團,只能從他們出現的時間推斷出個範圍。”

“聽著像是一種特殊的生物種族,類似於精靈,什麼的。”蔸娘聯想道。她又想起了他們兩個人都有著特殊的,不同於常人的金色眼睛,像極了野外的動物,在關於非洲草原的野生動物紀錄片裡會出現的那種眼睛。

“你還真喜歡用童話的方式來理解。”藍老闆看著蔸孃的眼睛,好笑地說,“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或許問他們可以有點進展,但是,我還是不建議你和他們有太多接觸,你也看見過了,晃碩並不是那麼安全的角色,多納爾更是。”

紐約的夜晚似乎不會暗淡,燈光代替了白日的陽光,把路面照得光亮。一輛黑色的福特野馬越野車在車流中霸道地穿行,在車道之間左右地超車,絲毫不在意自已是否會影響到別人,給別人帶來不便。黑色的磨砂外觀,把城市的車燈光亮都吃進,像一隻黑色的怪物,在城市的霓虹燈街道中奔行。

車子的主人,多半不是一位有耐心的人。

交通訊號燈開始閃爍,綠色的燈光即將變成黃色,在變成紅。這輛黑色的福特野馬卻在這個空擋間加足了馬力,發動機發出低沉的轟鳴,飛速穿過了斑馬線。

過了兩個路口之後,車子打了一個急轉彎,駛入酒店的前院大門,並沒有減速,最終以一個急剎車收尾,正正好停在大廳的門口。

副駕駛座位的門先被開啟,開啟門的人似乎迫不及待,就衝了下來。這是一位穿著工作服的警探,長著尖尖的、高挺的鼻子,像一隻鷹的喙,一頭黑色的捲髮已經有點稀疏,似乎在暗暗告訴別人這位警官已經上了年紀,他的下巴上和嘴唇上有一些短短的鬍渣子,像是昨夜工作太晚,忘記了梳理自已而留下的殘局,他的工作服胸前掛著“NYPD”的字樣,警號的尼龍貼不太平整地粘在下面。

他一下車就衝到了花壇邊上,對著泥土吐出了一點嘔吐物,大多是前不久喝下的黑咖啡,不是很多。門童匆匆走過來的步子,看見了他這副模樣,而停頓了一下,不知道是應該上前幫忙,還是離開這位狀態看上去就不太好的警探。

車燈亮了兩下,熄滅了,發動機的聲音漸漸變小,低沉的馬達安靜下來,這頭黑色的猛獸像是終於休息睡著了似的。駕駛座的門開起來,從裡面走下來一個人,穿著黑色的皮衣,黑色的工裝褲,踩著一雙厚底的馬丁靴,落地的時候會發出悶悶的響聲。從駕駛座上下來的人,有一張長著亞洲特徵,下巴尖瘦的年輕面孔,額頭前的頭髮有一些凌亂,剛剛好遮住眉毛,眼睛裡帶著一股狠勁和戾氣,像是隨時準備和別人幹上一架的鬥犬。

門童看見了下來的人,從猶豫地看著那位對著花壇嘔吐的警探,直接轉向了從駕駛座下來的亞裔年輕男人,對他說道:“先生,車不能停在正門口的,車鑰匙可以給我,幫你找位置停靠。”

但是這個男人臉上陰鷙的表情讓他靠近的步伐減慢,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男人陰沉沉地看著門童,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證件,甚至沒有翻開,“NYPD”的字樣在門童面前匆匆晃過,他同時說道:“紐約警署查案,最好配合。”

門童還想說什麼,但是那個原本在一邊對著花壇嘔吐不止的警官搶先了一步,用沙啞的聲音對著那個年輕的皮衣男人大喊:“安迪!再把車開成這樣我先要往你腦子裡打一顆子彈!”

被叫做安迪的男人,頭也不回,抬腿往裡走,一邊對後面的警探說:“少喝點咖啡,下次就不會吐,漢斯。”

漢斯捋了一把頭髮,重重發出一聲喉音,充滿了不耐煩:“別想著下次,我不會讓你在碰方向盤了,下次開局裡的車,我來開!”

安迪哼哼兩聲,不以為然,只是繼續往裡走,厚底的馬丁靴在地上踩出沉悶而有節奏的聲音。

大廳裡的夜班前臺迎上來詢問來意,安迪只是一個側身閃過,繼續向前走,腳步急促。前臺的值班人員伸手打算攔,漢斯不得不在後面,代替安迪一起,對值班的人亮出證件來,告訴她,他們的來意和身份。

安迪先一步按下電梯按鈕,向上的按鍵亮起來,電梯上方的數字開始從高到低變動,他依然皺著眉頭一臉陰沉,盯著這個變動的數字,前腳不斷點著地板,發出“噠噠噠”急促的聲音。漢斯是慢悠悠走來的,來到安迪的身邊的時候,數字正在從五跳到四。

“著急什麼,她們如果想跑,早就溜走了,你抓不到的。”漢斯在他邊上打了個哈欠。

安迪只是沉默不語的等著電梯開門。在一聲“叮”響之後,電梯一開啟,安迪就閃身進去,還不忘催促自已的搭檔:“快點!”

漢斯嘆口氣,一邊走進去,一邊嘀咕著:“年輕人,你們亞裔年輕人真的是。”

“你這算是有色眼鏡。”安迪嗆了他一句。

“你開車害我吐了,這算禮尚往來。”

電梯的數字升到十,電梯門開啟了。安迪依然著急地往外走,漢斯連忙跟上去,拉著他的胳膊,強迫他放慢了走路速度。漢斯在邊上,咬著牙,聲音不大,算是提醒一般,對安迪說:“別太兇狠了,我們沒有證據,說明那小姑娘的事和她們有關。”

他們在一扇門前停下,安迪對漢斯說了一句模糊、快速的:“知道!”

漢斯敲敲門,敲了三聲。門後傳出一串輕輕的腳步聲,接著傳出一個小聲的年輕女孩的聲音,問:“是誰?”

漢斯靠近門板,聲音不算大,回應道:“紐約警署,麻煩配合。”

門後發出一串小聲而細細碎碎的聲音,大概是看門上的窺視鏡,以及開鎖的聲音。接著,他們看見一個綁著一對麻花辮子的亞洲女孩在門後,小心翼翼探出腦袋。

蔸娘有點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一圈這兩個自稱紐約警察的陌生人,輕聲細語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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