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奚眉眼微彎,“就在不名山,阿晏要去嗎?槐奚一同。”

“你都說他今晚可能有危險了,我怎麼能不去?”看著少年微微含笑的鳳眸,江晏棲無奈一笑,“槐奚可瞭解那一帶的地形?”

“阿晏不是猜到了嗎?幾日前,槐奚便去了。”

崎嶇的深山中,泥巴混著雨坑,幾個青年站在上山的路口處,一人手上一個火把。

“害……哎喲,今兒寨主可是大方一回了,給我都撐壞肚子了!兄弟你們先在這站著啊,我去去就來,去去就來……”

“唉!你真是……兄弟,不是我老朱磕磣你,山豬吃不來米糠!你才剛進寨多久就能遇票大的,有好差事放著不要,還就非要來守這路口,這可好了……拉屎都找不到人陪的!”

那捂著肚子的少年聽到後面男人喋喋不休的話,趕緊跑進了後山,然後一路往下去到了淮水岸頭。

見到岸上兩道清雅如玉的素色身影,少年眸光亮了幾分,“少主,我已安排妥當了。你們從後山小路上去便是,有人接應的。”

沈槐奚伸手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鳳眸含笑,“小爾,辛苦了。”

子書爾看到自家少主微彎的眸,清淡的眉眼含了幾分竊隱的歡喜,“不辛苦的,——只是那小皇子今晚可能要遭些罪了,小爾只聽到他們的些許談話,不太真切。”

“無事。”說著,沈槐奚淡淡一笑,有些孩子氣的驕傲般,向子書爾介紹道:“這是阿晏。”

“小爾見過夫……江姑娘。”子書爾這才敢抬眸正視這位少年絮絮念念了許久的人,他很認真地看著江晏棲。

聽少主說,江姑娘是一個很美好的人。就像荒蕪的青山上,她是第一朵盛放於絕壁的花,也是夜色落下,唯一一輪照亮荒蕪的明月。

上奚族人皆天資聰穎,容色絕麗。血脈純正的皆為琥珀色眸,很好辨認,只是眼前這位少年眸色只暈著微黃的光,眼下到底是烏黑打底。

江晏棲淡淡一笑,清沉的嗓音若東風落下,“小爾也是上奚族的?”

子書爾覺得江姑娘的聲音也的確很美好,“我是,只是我的母親是西離之人。”

江晏棲有些驚訝,“那還真是一場奇蹟的通婚。”

西離國人與上奚族人皆以避世為人稱道,且兩者相距千里,東槐入境之處,更是無上奚人領路,無人能尋到。故他們能相愛通婚的確是了不起。

“咳……“見兩人笑來笑去的,沈槐奚笑不出來了,他淡淡道:“先上去吧。”

子書爾連頷首,把自己的火把遞給了沈槐奚,“上山的路不好走,還有些陷阱,少主一定要小心點路。”

……

“啪!啪!啪——!”

藤條打過皮肉的聲音響徹在一間柴屋子裡。

“你就是死在不名山,也別怪我們兄弟幾個,要怪就怪你生得下賤了!”

“左右你也活不了幾天了,下輩子投個好胎就是了。”

一個少年被綁在木頭柱上,藍色的錦袍被染了好幾道血痕,他青絲凌亂地落在眼前,嘴唇咬出血了也不肯喊一聲。

“你別說,這小子還是個有骨氣的,可這生在皇宮,要這身骨氣,沒有圓滑,你不死誰死呢?”

那人停下手中的鞭子,拿手柄拍了拍少年桀驁的面龐。

“行了,今日也這麼晚了,先到這吧,——你們留一個人守著就行了。”

很快周圍就沒了聲,只剩下那個人坐在草蓆上罵著晦氣。

江晏棲和沈槐奚已經在那間柴房後面等了很久了。見人走完了,沈槐奚直接明晃晃地推開了門。

那人聽到動靜,站起身來,“算你們還有些良心,知道……”

話還沒落……又倒下了。

這動靜讓小少年抬眸看來,他嘴唇乾裂得厲害,眸色卻黑得黝亮。

門口處,是兩個極其漂亮的人,月華恰好落在他們身上,有仙倌之姿容。只一眼,小少年就知道他們不屬於殺他的流派。

江晏棲去給人送了綁,少年手腕都已被勒出了鮮血,她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嗓音溫柔清淡,小少年微微喘息了一下,將乾澀的喉嚨潤溼些許,才喑啞出聲,“東隱十三皇子,蕭瑟。”

此話,蕭瑟說得平靜,根本不害怕自己暴露什麼。

江晏棲自然是知道眼前之人是什麼身份,但她還是問了。眼前少年的反應倒是沒有讓她失望。

蕭瑟十三歲,還是幾乎與阿行一般大的年歲。

沈槐奚只看自家阿晏的神情便知她動了惻隱之心。他站在蕭瑟面前,蹲下身子替他將兩髻的落髮挽回耳後,他嗓音明澈溫暖,“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蕭瑟袖口下的手握得緊緊的,他緊凝著沈槐奚慵懶明澈的眼,他們身上像有一種運籌帷幄的驕矜,“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哥哥姐姐不會殺我。”

沈槐奚聽後一笑,“何以言之?”

蕭瑟知道,這可能是他活下去的一次契機,“我知道,你們是大齊人,或許你們會利用我,但……哥哥姐姐的眼下有溫憐,不會做濫殺無辜之事。”

聽到這些話,沈槐奚有些愉悅的笑了。可他手下已經染了不少血呢。

他微微挑眉,“皇宮裡出來的,說話的確精明些。”

江晏棲看著少年老成的蕭瑟,眸色晦暗不明,淡淡道:“你可想過,我們若要利用你,江南問道結束後,你又豈能活到回東隱?”

蕭瑟可能也看出來了,看似有些冷清的江晏棲,實則更好說話。他佈滿血痕的身子似乎有些顫抖,本該清稚明亮的眼此刻全然是沉暗,他忽然跪下,帶著希冀的嗓音輕輕的,“……如果我能一直讓哥哥姐姐看到我的利用價值,能否讓我留在大齊?”

蕭瑟的確是人如其名,十三歲,身上便充滿了蕭瑟之氣。但同樣的,江晏棲也看到了他身上曾和權黛一樣的桀驁堅韌之氣。

讓蕭瑟留在大齊,江晏棲是有能力能做到的。但是,她黛眉微凝,嗓音充滿了壓迫感,“你的母親只是東隱宮中的一個宮女,你若留在大齊,可想過她的舉步維艱?生在帝王家,逃避是不能讓人真正解脫的。你便不想回到東隱奪權?”

蕭瑟聽後微微垂眉,沒有任何被責問的驚慌失措,少年喑啞的嗓音全是透徹與冷靜,他將赤裸裸的野心暴露給江晏棲,“……我知道,但活著才是真正的機會……四國之間開戰亦只是時間問題。我即使不在東隱奪權,在其他地方站起來,也是一樣的,——”

說著,少年的眼卻又默默溼紅了,“況且……我留在宮中,會有更多人注意孃親。我若在大齊銷聲匿跡了,他們反而不會再因為我有威脅而過多折磨孃親了。”

江晏棲聽後,柳葉眼中劃過漣漪波瀾,她輕輕拍了拍蕭瑟的腦袋,他這一番話,答得很漂亮。江晏棲薄唇微彎,她要的就是他的野心與心志。

甘願爛在人腳下的泥,她扶起來也無用。

江晏棲忽然問,“你可願忠於大齊?”

此刻,少年卻是有些遲疑了,還未待他出聲,江晏棲制止了他的話,“遲疑才是對的。我要的不是名利場上不擇手段的權臣奸臣。今日,我不聽你回答,但來日,會有你作出選擇的一天。”

江晏棲眸色深深的看著微垂著眼的少年,她嗓音清沉,“我期待你那日發自肺腑的行動與回答。”

如果那天他選錯了路,便是她沒有教好他。

別忘了,她是一名先生。

江晏棲此刻站在少年身邊,像青山一樣巍峨。

溫和清淡的嗓音傳到蕭瑟耳中,“記住你今日所言。要活著,也要站起來。”

蕭瑟聞言,連忍痛站起身子,背脊如松。他眼眸微抬,看著旁邊被月光偏愛的女子,嗓音顫抖,“蕭瑟謝姐姐庇佑。”

沈槐奚站在一旁,難得沒有吃味。因為今日此景,讓他想起了十一年前,那片荒蕪貧瘠的雪原上,阿晏也是這樣裹挾了一身清冽闖進他黯淡無光的世界。

這樣的女子,終將是世間所有苦難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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