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愣了一瞬,追問:“沈長安,你會喜歡我嗎?”

沈確斂起笑:“臣的心不裝男女情愛。”

白秀突然心裡發悶,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難過:“沈長安,如果我不是白秀,而是清樂華府裡被封姒月收養的姑娘,該多好……”

“我會狠狠追求你,心疼你,對你好,不會讓你只吃菜窩窩。你的那個小破院子,我幫你收拾。你可以滿心家國大義,不必憂心生計,那些交給我來搞定!”

“我想那時,你會把我放進心裡的。”

沈確撫摸她的眉眼,而後又湊到她耳邊:“娘娘,夢裡淫過就罷了,怎還妄想?”

“……”

白秀緩緩睜開眼,無奈地掐了掐眉心。

沈確就像雲中白鶴,雪白的羽毛不染一點汙泥,獨立天地間,如清風灑蘭雪,跟“淫”與“黃”都不沾邊。

他怎麼會喜歡,她這個六根都沾了葷腥的人?

是妄想啊。

···

【承乾宮】

“娘娘……娘娘……”

衛嫵睜開眼睛,一雙眼睛裡充滿了血絲。睡夢中突然被人叫醒難免有氣,她滿面怒容,厲喝道:“叫什麼叫啊?本宮好不容易睡安穩些!”

半夏在拔步床外,緊捏著雙手,眼神透露出無奈與無語。

隔著紗帳,她向外指了指道:“奴婢本不想打擾娘娘的,可,可小錢子他回來了,說是有急事要稟報娘娘……”

衛嫵登時走下床,扯開紗帳,目光如炬。

“叫他滾進來!”

半夏打了個激靈,連忙應和道:“是!奴婢這就去叫他進來!”

半夏前腳剛踏出去,後腳卻不見有人進來,小錢子沒有像以往一樣直接飛衝進來,或是滑跪進來,也沒人喊“娘娘不好啦”,門外連聲響都沒有。

衛嫵心裡疑惑,不耐煩道:“磨蹭什麼呢?!”

話音一落,半夏在門外壓低聲催促道:“你快點呀!娘娘都等急了!”

衛嫵皺了一下眉頭,疑惑不解且等不及,她趿拉著鞋子往外走,走到門口時愣了一瞬:“你這是怎麼了?”

小錢子撐著一根手腕粗、及人高的木棍,身子斜斜地倚靠上面,拖著一條腿慢騰騰地往門口挪蹭。

瞧那條腿無力的模樣,像是折了。

小錢子臉色憔悴,看起來骯髒凌亂,額頭上還細密地佈滿了豆大的汗珠。他聞聲抬眼,看到衛嫵一剎,眼睛頓時紅了一圈。

他立即丟開棍子,跪倒在地,嚎哭道:“娘娘,小錢子終於活著回來,見到您了!”

衛嫵冷凝著臉:“說事情。”

小錢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和汗,咬咬牙,止住哭泣:“回娘娘,奴才帶著錢尋去田子坊,給出賞金,要他們去暗殺,幾家都答應著接下了……”

“可不等奴才出田子坊,他們就突然把奴才給綁了!”

“還逼問是誰讓奴才懸賞暗殺皇后的?奴才忠心於娘娘,怎麼會供!見奴才死活不說,他們便折磨奴才,手段極其狠毒。”

“吞了奴才帶去的賞金,卻不做事,還把奴才的腿敲斷了……他們很可疑!”

“奴才還是什麼都沒說,他們無計可施,昨兒個夜裡才放奴才走,奴才是強撐著回來給娘娘報信的!”

衛嫵怔怔地聽著,沉默了許久。

“田子坊……”衛嫵困惑,“那些幫派接了賞金卻不殺她,難道與她是熟識?”

“白家獲罪前,她好歹也是個世家貴女。閨閣女兒不應與外男私自接觸,可她竟然與一群不入流的江湖幫派結交?”

衛嫵覺得驚訝,忽而又嗤笑道:“浪蹄子!在人前,還端得像模像樣的,實則下賤得很呀!”

她突然眼前一亮,萌生了一個好主意。

有了主意,衛嫵瞬間精神振作,也不再板著臉,可目光仍舊鄙視著小錢子。見他斷了一條腿,額頭上還有血汙,模樣確實是可憐。

衛嫵嫌棄地瞥開眼,質問道:“你出去這一趟,沒人認出你吧?”

“沒有!”小錢子趕忙補充道,“奴才是換了便衣去的田子坊,被放出來後,也是急忙先去客棧換回了宮裝,再回來的。”

小錢子自知沒完成衛嫵交代的事情,便要承受衛嫵的怒火,他忍不住哭了起來。

瞧著,便更加可憐。

“你如此廢物,沒除去本宮的心頭之患,本該打死你。”衛嫵鄙棄道,“可看在你忠心的份上,姑且留你一條命吧!”

“滾去藥局,把你那腿弄好。近日別出現本宮眼前,給本宮添堵!”

小錢子鼻涕一把淚一把:“謝娘娘,謝娘娘不殺之恩!”

···

【天子殿】

白秀離開後的一刻,老皇帝打起精神,盤坐在龍床上,似乎在等人。

不會兒,寢殿門開了。

“皇上!”

老皇帝瞥眼李侍衛,吩咐道:“把門關上。”

“是。”李侍衛掃眼門外,而後將門關嚴實。他走向龍床,單膝跪地,恭敬地稟報道,“皇上,那人武功在我之上許多,摸不清深淺!”

回想天不亮,他出寢殿後,往鳳棲宮去的路上,迎頭碰見了千斤。

他本就是要找千斤,探探他武功的。

千斤跟著素馨及鳳輦一隊朝天子殿趕,他故意上前,撞了一下千斤,力道使得十分的重,甚至用上了三成的內力,然而……

沒撞動。

他自已倒撞了個趔趄,且肩膀疼痛非常。

他與千斤的身量相似,若內力差不多,千斤也該被撞退幾步,可他立在原地紋絲不動……那就只能是千斤的武功極強,遠在他之上!

老皇帝聽完,點了點頭:“不愧是朕皇弟的人,身手都是頂尖的。”

接著,李侍衛繼續稟報道:“皇上,卑職瞧見了懸賞要殺皇后的人,那人身穿太監衣,去了承乾宮。”

老皇帝眯了眯眼睛:“確定沒認錯?”

昨日白秀回宮前一刻,李侍衛搶先一步趕回天子殿,稟報了跟蹤白秀的所見所聞。偷溜去田子坊買人,送人去濟世堂醫傷,以及偶遇沈確。

其中,他跟蹤白秀到田子坊後,還四處尋摸了一圈,路過一地窟時,聽見了裡面有人拷問:“誰人要懸賞殺皇后?”

他便偷偷看了一眼,記住了那個被拷打的人。

李侍衛堅定道:“那人當時受刑,被榔頭敲腿,今日瞧見,他撐著棍子,腿也是壞的。且卑職將那人的長相記得很清楚,絕不會認錯!”

“受點委屈便按耐不住性子,派自已身邊人去買兇殺人……”老皇帝按了按額頭,嘲笑道,“衛崢寵妹,竟然把她寵成這般天真,天真得幾近愚蠢!”

“咳咳,咳咳……”

老皇帝掩著嘴咳嗽後,沒有力氣繼續撐著了,身子緩緩傾斜。李侍衛見狀,趕忙上前扶他躺下。

老皇帝躺下後,目光直直地看著帳幔……

李侍衛不自覺地順著瞧了一眼,帳幔上繡著一條翻騰於雲際的金龍,雖是栩栩如生,可不至於總盯著看。陪伴老皇帝數日,見他時常凝視那條龍。

“如今田子坊,約莫有多少人了?”老皇帝輕聲地問。

李侍衛細細地思考後,回道:“卑職粗略打量,得有近十萬!”

老皇帝眼光動了動,微微露出笑容:“嗯。”

···

【東宮】

暖閣窄門之外,三尺與千斤對立站著,皆抱著雙臂,大眼瞪小眼。

裡面,白秀埋頭在熱湯翻滾的牛肉麵裡,大口吸溜著湯麵,吃得鼻頭微微冒出汗珠。燙口時,她嘴裡囫圇著:“吼,好燙好燙!”

南宮凌用筷子挑起幾根麵條,吹了吹,再細嚼慢嚥,吃得無聲,且神色淡淡,眼裡不帶一點貪食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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