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桃一路輕車熟路,拉著紀安禾走街串巷的來到了醉膳樓。

紀安禾來到門口,急急的停住了腳步。

雖說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酒樓吃飯,但全陽城誰不知道醉膳樓是有錢人家才能來的地方。自己家境貧寒,自然不敢到此花費。

紀安禾輕輕的拉了拉樂桃的衣襬,小聲問道,

“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吃飯吧。這裡,我恐怕要搬上一個月的貨物,都付不起飯錢。”

樂桃毫不在意,拉著紀安禾就要往裡走。

“放心,我出錢,你只管吃飽。”

紀安禾死死往後拖,就是不肯進去。

“不行的不行的,樂小姐你是我家的大恩人,怎好再讓你破費。”

兩人你推我搡,最後紀安禾還是被樂桃推了進去。

“你放心,今天的飯錢我付,以後我們出去吃飯的飯錢也是我付。你只管吃,錢留著給你母親買藥就好了。我經常來這裡吃飯的,這家飯館的飯菜可好吃了!還有好多好看的歌舞演出呢!”

百聞不如一見,越走進來,越讓紀安禾歎為觀止,富家子弟的娛樂場所果然奢靡。

緞綢鋪地、良玉嵌牆,不僅有好酒好菜,還有嬌羞豔麗的美人。放眼望去,不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就是推杯換盞的商人,還有互相交談的官場中人。這一切,都是紀安禾前所未見。

樂桃領著紀安禾走過大堂,穿過戲臺,直往二樓的雅間走去。忽的,樂桃在轉角處頓時剎住了腳步。

是他!

樂桃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孔,此時的謝軒,正摟著一位濃妝豔抹的歌女卿卿我我。

樂桃像是被抽了魂般,直直杵在了原地,雙腳就像灌了鉛似的,一步都挪不動。

身後的紀安禾看樂桃突然不走了,疑惑的探出腦袋詢問,

“怎麼了?”

樂桃卻像失了魂似的,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只是雙眼泛紅的看著前方的男女。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謝軒自女子的頸窩中抬起頭,眼裡還有未消散的情慾。

雖然微醺,謝軒也一眼認出了眼前的樂桃,酒也醒了半分。他神情自若的整理著衣衫,臉上一點兒被人發現的難堪之色都沒有。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那個不知羞恥,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面的暴發戶女兒啊。怎麼?中午在市集上沒被我罵夠,又跑到這裡找我了?”

謝軒似是來了興致,搖搖晃晃也要走到樂桃面前。他嫌棄的捻起樂桃衣衫的一角,滿嘴嘲諷:

“你說你也不照照鏡子,天天不是穿紅就是戴綠,像個花孔雀一樣,醜死了你知道嗎?”

樂桃顫巍巍的握著拳頭,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卑微的說:

“可是,那時不是你說我穿紅戴綠好看的嗎?”

樂桃此言一出,換來謝軒一聲譏諷的冷哼。

“實話告訴你吧,我從來都不想和你走近,也厭惡極了你那招搖俗氣的打扮。要不是當年你爹說給我二十兩銀子,誰願意跟你說話啊!真是晦氣。”

原來是這樣……

樂桃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梨花帶雨的往下流。原來自己這麼多年執著的追隨,竟是因為那二十兩銀子,竟是為了銀子。她感覺自己這麼多年就像個笑話,又可笑又悲哀。她無聲的哭著,又自嘲的笑了,看起來整個人都那麼悲傷。

一旁的紀安禾看不下去了,一把就推開男子,怒吼道:

“夠了!你一個大男人拉拉扯扯女子的衣服做什麼!人家穿什麼衣服怎麼打扮與你何干?就你這種自大無禮、下流骯髒的小人,還配不上樂小姐呢!”

說著不等謝軒反應,紀安禾就拉著樂桃匆匆走開了。

紀安禾拉著樂桃一路小跑,走進定好的雅間立馬關上門,生怕謝軒一個惱火衝上來。

紀安禾回頭看向樂桃,只見她呆呆的坐在那裡,沒有一絲生氣,跟下午的她判若兩人。

紀安禾給樂桃倒了一杯茶遞過去,

“傍晚工頭要打我的時候你仗義相救,我還以為你是勇敢無畏的人。你連鞭子都不怕,又為何要對這樣一個男子失魂落魄。”

樂桃愣愣的接過茶水,沉默許久後說道:“他是我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紀安禾驚愕,指著方才謝軒所在的方向:“他?這麼一個下流又無力的人,你竟然喜歡他?”

紀安禾反應是情理之中,因為就在剛剛,樂桃也才看清這個人。

“是啊,很傻吧。我家於我出生那年,生意暴富,舉家從鄉下遷來陽城。那時陽城內全是達官顯貴,他們瞧不起我們這些根基低下的農家之人,總是人前巴結人後談嘰。小時候,我爹爹費盡心思把我送進最好的學堂,本想讓我在那裡安心念書,可那裡的富家子弟總是欺負我,笑我穿的衣服太豔、太俗,只有謝軒會幫我說話。他說我如此生氣的一個人,穿鮮豔的顏色才好。從那以後,我就沒那麼討厭上學了,也不討厭穿鮮豔的衣服了,甚至因為他的一句話,這麼多年一直穿著鮮豔的衣服,以為這樣穿他會喜歡。直到剛剛……”

樂桃說著說著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來。她胡亂抹了臉上的淚,朝著紀安禾控訴,

“很可笑吧!這麼多年我一直為了他穿鮮豔的衣服,天天跟在他後面,想著他念著他,任他怎麼煩我我都不走,像個沒臉沒皮的人一樣,結果他卻是這般小人,這般厭惡我。”

紀安禾看著樂桃哭得一抽一抽的,連忙給她拍背順氣

沒想到這麼勇敢善良的女孩子,卻在小時候經歷了這麼大的羞辱。

“別哭了,為了這樣一個男子,不值得。紅色很好看,綠色也很好看,你喜歡那便穿,不用理會旁人的眼光。”

樂桃聽言,哭得更大聲了,像極了一個受委屈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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