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安陵淮,出生在安陵世家,從小,我就過著呼風喚雨的生活。

小時候,我喜歡別人都敬畏和奉承我,後來,不知從哪一日,我竟開始覺得這是一種束縛。

那年我六歲,常常恃寵而驕,對別人的一切都是高傲的冷視。有一天,我聽到一個聲音,說我太傲慢了,就是仗著家世才這麼囂張。這個聲音讓我印象深刻,因為,從未有人敢這麼說我。

後來我想,也不全是因為家裡,我也很優秀。我雖然讀書不刻苦,但是領悟得總比別人快,琴棋書畫、文韜武略,我一樣都不差。甚至,我還和兇猛的野獸搏殺過。換作是那些嬌滴滴的小姐,早就嚇破膽了吧。

那日,我被父親罵了,因為我把賑災的糧食都炸燬了,雖然我那也是無心之舉。

我特別記得,那是父親第一次這麼嚴厲的訓斥我,還想要動家法,是母親幫我求了情。我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為了這件小事用家法罰我,於是,我生氣的哭道:

“不就是一些糧食嗎,沒了那點糧食就會餓死人嗎!”

說完我就抹著眼淚跑了出去,誰也追不上。

我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總之,離上京城很遠。越跑,越覺得荒涼,入目之中了無生機。

我這才想起來,聽父親說,上京附近的小縣遭遇蝗災,正在鬧饑荒,想來,就是此處了吧。

我初生牛犢不怕虎,向來膽子大。我好奇的走進縣城,漸漸的,耳邊傳來三兩聲哀嚎聲,有氣無力的。

我循著聲音走過去,是一個面黃肌瘦的大爺,像是要死了,他的嘴邊小氣的呻吟:

“飯……飯……”

我聽不太真切,便湊過去問道:

“大爺,您是要吃飯嗎?”

大爺看過來,看見是一個女娃娃。他眼神似乎有那麼一瞬的發亮,看了看我身上沒有吃食後,又失去生機的垂下腦袋。

我從懷裡掏出先前在府裡帶出來的棗糕,遞到大爺面前,問道:

“這點都吃嗎?”

大爺聞到香氣,欣喜的扯著嘴角,激動的想要伸手接過,但是下一秒,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一大批人,全都衝過來哄搶著我手裡的棗糕。

“是吃得!給我!快給我!”

為了兩片棗糕,十幾個人竟然打了起來。

我被嚇到了,著急的想要阻止他們打架,喊道:

“別打了別打了!你們跟我回家,我給你們吃飯好不好?”

不知是誰把我推了出來,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

兩塊棗糕,很快就被他們爭搶著狼吞虎嚥,甚至知足的舔著掌心。

我看著有些於心不忍,摸摸身上,想看看還有沒有帶其他吃的。

看到我的動作,那些人立馬頓住,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的手,彷彿下一秒我就會拿出食物,然後他們就迅速搶過來。

我眨了眨眼睛,攤開空無一物的雙手,說道:

“沒有了。”

有些人不信,轉眼就跑過來搶我身上的東西,竟真的被他們拿到了一塊桃花酥。我害怕的跑走,立馬低頭檢視,還好我的玉佩沒有被搶走。

我跑得太遠了,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但是應該還在這個小縣裡,因為我又看到了好多飢餓躺在路邊的人。

我無路可去,只能找個屋簷坐著,可是他們一看到外人,就會上來搶我的東西。無奈之下,我只能走到郊外的山腳下。

夜色漆黑的像是要把我吞噬,看著陌生的地方,身旁沒有家人,我還是很害怕的。一天沒有吃東西了,我肚子餓的咕嚕直叫,我抱著自已頓時委屈得想哭。但是。,每次鼻子酸酸的想要掉眼淚時,我又會告訴自已:

“安陵淮,你不要哭,不能哭。”

我閉著眼睛縮成一團,祈禱著快點天亮,我要想辦法回家。

不知道是餓暈了還是困了,我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叫醒我的,我那幾聲清晰的狼叫聲。

荒蕪的地方,經常有野獸出沒。

我眼睛驚恐的四處盯著,害怕自已會被狼吃掉。就在我緊張得雙手都在顫抖之時,我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我咯噔一聲:

“是狼!”

那隻狼看著我眼睛逐漸泛起紅光,它尖尖的獠牙下還滴落著口水。它直直盯著我,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我頓時忍不住了,哭著大喊:

“救命啊!”

荒郊野外,沒有任何聲音,我心想完蛋了。我心一橫,乾脆閉上了眼睛。

忽然,勉強的狼發出淒厲的慘叫,我睜開眼一看,它被一個手拿刀矛的阿爺殺死了!

我兩眼一亮,崇拜的看著阿爺,感激道:

“謝謝您!”

阿爺很冷漠,他只是瞥了我一眼,就提著狼尾巴走了。

安全起見,我不能再一個人待著這裡,所以,我遠遠的跟著他。

那個阿爺肯定知道我跟著的,可是他沒有趕我走,所以我便一直跟著。

到了一塊光淨的地方,阿爺開始起架生火,那匹剛剛還是兇猛的餓狼瞬間淪為了食物。

我坐在離他不遠處,看著他的一舉一動,靜靜的沒有說話。

火勢越來越旺,把這一片地方都照的很亮,我漸漸的感受到了溫暖。

木架上的狼被燒得滋滋作響,狼毛被燒得乾淨,我聞到了一股微香的碳焦味。後來,狼皮的油滋滋的冒出來了,我開始聞到香味,肚子也在不停的打著鼓。

沒過多久,狼熟了,阿爺將它取了下來。我看到他先是把結實的狼腿卸了下來,然後一聲不吭的,向丟棄似的丟了過來,看到我沒動,他又回頭有些生氣的瞪著我。霎時,我就開心的跑過去撿起狼腿,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

阿爺也在吃,但是他一直看過來。看到我臉上吃得滿嘴油光,又笑了一聲,他笑起來還是很兇。

還剩下半隻烤狼,阿爺將他打包起來,然後就拎著包裹往縣城裡走了。我見狀,立馬站起來跟上。

我問他要幹嘛,他說:

“城裡還有很多餓著的人,拿去給他們吃。”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的,依舊緊緊的跟著他。

到了城裡,阿爺找了個人多的位置就將狼腿丟下了,然後看著他們哄搶,吃了個乾淨。

往後的幾天,我都是一路跟著他,他也會好心的分我一些吃的。他雖然有些年老,但很有捕獵經驗,這些他跟著他吃到了不少新奇的食物。

有野豬、有河魚、有青蛙,還有蛇蟲和野菜。

我問他為什麼這麼會捕獵,他說他是孤兒,從小就靠著這個找吃的。

我嘴刁,蛇蟲也一般是不吃的,他怕我餓著,只能再找些吃的給我。

這日,他又獵到了幾隻山雞。他有些不捨得吃,他說:

“這裡的村民最愛吃雞了,但是今年饑荒鬧得厲害,很多人沒嘗上一口雞就餓死了。”

於是,他又將幾隻雞打包好了往城裡送。

我問他為什麼對這麼非親非故的人這麼好,他說:

“因為我知道飢餓的滋味。”

我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問道:

“那你能讓他們一直不餓嗎?”

前面走著的阿爺突然頓住了腳步,他沉默了良久,回道:

“我不能,但是當官的能。”

我頓時想到是自已毀壞了賑災的糧食,覺得自已做了一件很壞的事情。我不敢告訴他,怕他知道了會把我丟去喂狼。

原來那些糧食是用來救命的,沒有它,真的會死人。

出於愧疚,我一路上都很安靜,不敢說話。

到了縣城,我就東張西望的看著街邊躺著的人,數了數,比上次多了三十人,有幾張面孔不見了,應該是死了。

那些人像是專門等阿爺的,一看到他人,立馬兩眼放光的衝過來:

“那個人又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瞪大著雙眼呆呆的站在原地,還是阿爺用身體護住了我,我才沒有被踩倒。

一頓吃人般的爭搶,他們終於如願的散開了。阿爺將我鬆開,我毫髮無傷,可他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被踩斷了腿。

我終於明白,上次他為什麼要遠遠的將狼腿丟過去了。

腿受傷了,打獵自然就沒有那麼方便了,好一段時日我們都是草草果腹。想必,城裡又要死了很多人。

可能是食物不夠分了,阿爺終於開口打聽我,他問我是哪家的女娃娃。我不能說,所以一直裝聾作啞。他也不逼問,只是有些深沉的,用認真的語氣告訴我:

“能回家就回家了,待在這裡活不長的。”

我以為是阿爺嫌棄我了,便賭氣的自已找食物吃,但是我還是不敢離開他,怕附近又有狼。

好在,我捉到了一條魚,還挺肥美的。我學著阿爺將魚烤熟,香極了,可阿爺看都沒有看過來,可他明明兩日沒有吃東西了。

我把一大塊魚肉掰了下來,剩下的都給了他:

“喏,給你!我給你找吃的,你不許趕我走了。”

阿爺沒有接,卻終於回答我了:

“我沒有要趕你走。魚,你自已留著吃。”

我有些著急,愣是舉著魚擺在他的面前:

“你再不吃會死的!”

阿爺的眼裡無神:

“這座城裡,餓死的也不止我了。”

我不明白為何阿爺對那個城裡的人執念那麼深,再三追問下,他終於告訴我了。

他早年流浪到這裡,是城裡的一戶老人家救了他,還給他溫飽的生活。老人家辛勤耕種,每日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要多種點糧食,不能讓城裡的人餓著”。多年前鬧蝗災,老人家看著慘遭災害而顆粒無收的農田,氣血攻心,死前還唸叨著:“今年沒有糧食了,城裡要有人餓著了”。

或許就是這種耳濡目染的情懷,才讓阿爺如此記掛他們的溫飽,彷彿這是一種延續著的責任。

此刻,一顆叫做“大義”的種子在我心裡生根發芽,我漸漸懂得了父親為何如此生氣。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不僅是為官者的責任,更是每一個胸懷大義之人的責任。

我也想讓他們活著,於是,我在阿爺睡著時偷偷回家了。三日後,新的賑糧準備好了,我也跟著過來了。

他們在賑災派糧,我就在四處尋找著阿爺的身影。縣城所有的人都過來領取糧食了,為何久久不見他人呢?

我到處找,在一個寬大的街道上看到了一群圍著的人。我想過去看看阿爺在不在那裡,走近一看,發現他們正在看著一些肉,大部分都被他們吃得只剩骨頭了。

我問他們:

“你們在吃什麼啊?這裡怎麼會有肉?”

那些人狼吞虎嚥的顧不上說話,有一個人就含含糊糊的告訴了我:

“那個送東西的老頭自已餓死了,我們沒東西吃,只能烤了他填肚子了。”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劈向我的眉心,我瞪著大大的眼睛,驚恐的看著那一堆骨頭和木架上還在烤著的肉。

年幼的我實在無法相信他們會這麼殘忍,我確認的問道:

“你們把人吃了……?你們,怎麼可以把人吃了……?”

我忽然覺得很悲傷,說著說著便嚎啕大哭,扯著嗓子大聲的哭訴:

“你們怎麼可以把人吃了!”

我跑過去,小小的身板用力的推開那些正啃得津津有味的人,把火堆和木架一起推翻了。還未吃飽的人頓時惱怒,一把將我推到地上:

“你這小孩兒幹嘛呢!關你什麼事啊!”

我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騰的就從地上站起來,衝過去也一把推倒了他: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們怎麼可以吃了他!他對你們那麼好……”

那些人根本不在意我說什麼,只是不想跟我這個小孩子計較,便嘟嘟囔囔的走掉了。

我還在原地大哭,小手顫顫巍巍的捧起阿爺的骨頭,連同剩下的肉一起打包好。我拎著沉重的包袱,便邊哭邊走的去往先前郊外的方向。

我來到之前和他棲息的山洞,用力的給他挖了個洞埋好,不停的哭著道歉: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是我把賑糧弄壞了,他們才會餓的把你吃了……對不起”

我把帶著他的糧食放到墳墓旁邊,抽著鼻子,說道:

“你放心,我以後一定不會再讓他們捱餓了,你在天上,也要吃得飽飽的。”

從此,我開始收心,立志要做一個為國為民的人,因而我始終忘不了,那個手無權利卻時刻惦記他人生死的老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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