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喜歡了很久的人,只有阿淮知道。
他叫凌屹,是南宸府小侯爺。阿淮總說他冷冰冰的,可是我知道,他只是外表冰冷,內心卻很正直。
對待感情,我相比阿淮要怯懦很多,我從來不敢告訴他我喜歡他,又生怕他不知道,我喜歡他。
從南晟回來,我便迫不及待的去南宸府偷偷看他,可他似乎很忙,我總是遇不到他。終於,在去塢川的前日,我在賑災棚裡看到了他。
許久未見,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差點藏不住思念,眼淚不聽話的悄然滑落,我頓時害怕被發現的低頭抹掉了。
他穿著一身常服,縱使低調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幾月不見,他好像瘦了,但看著依舊健朗,想來,又是焦心竭慮了吧。
他風姿卓然的站在眾多派發賑糧的官員中間,謙遜的彎著腰給年老的人遞著糧食。他溫情的一面,總是刻意收藏起來,不讓人發現。還好,我發現了。
我去找了一身舊衣裳換上,佯裝是幫忙的夥計混入其中,想離他近一點兒。
我一邊分著糧,一邊小心翼翼的往他那邊看,好幾次,他像是發現了一樣,看了過來。我連忙低頭,心裡緊張又期待,我穿的是男裝,他應該發現不了我才是。
我一面期待他能認出我,說明他是有在意我的,一面又害怕我埋藏著這麼久的喜歡會被他發現,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很快,我就失落了,因為他只是看過來了一眼,很快又轉過去了。
應該是沒有認出我吧,不然……他怎麼會不和我說句話。
我有些傷心,低著的頭眼眶有些溫熱,我怕眼淚掉下來,便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吭聲,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了。
等糧的老奶奶看到我沒有了動作,便詢問道:
“小夥子,你怎麼了?”
聲音不大不小,話音一出,我眼角看到凌屹的身形也頓住了。
我瞬間驚慌失措,搖搖頭,將糧食交給了她便慌不擇路的跑走了。
我沒有回頭看他的反應,因為害怕。怕他看出來了,也怕他看到自已狼狽的樣子。
我用盡力氣的跑了好長一段路,跑到離得遠遠的,才不知不覺的停下腳步。
我麻木的走在路上,終於可以放任的任由眼淚奪眶而出了。
我怎麼這麼膽小啊,明明喜歡的人就在眼前,明明剛剛可以告訴他,我卻跑走了。如果讓人知道戰場上帶兵的將軍對待感情這麼怯懦,一定會嘲笑我吧。
或許,是我習慣了將這份感情隱藏,就像暗處熾熱的目光,看不到,卻能感受得到。
又或許,是他從來沒有過親近的回應,才讓我沒有勇氣去邁出,因為我害怕他不喜歡我。
我一路懊惱和埋怨的走到軍營,也就只有在阿淮面前,我才敢承認這份感情,因為,她早就看出來了。
我跟阿淮說時,她沒有嘲笑我,而是拍了我腦袋一下:
“喜歡就說出來了,不然,就沒機會說了。”
我的性子從來都是慢慢的,半天后回了一句:
“再說吧。”
知道我內心的糾結,好幾次,阿淮都想幫我告訴凌屹,卻都被我攔下了,因為我實在不敢。
那天晚上,阿淮竟然喝得酩酊大醉的來找我,一進門,就哭著跟我說了很多話。那樣子,和白天的她判若兩人。
零零碎碎的,我聽出來了個因果。阿淮喜歡的人死了……
我很震驚,真的很震驚,一時之間嘴張了又合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這太讓人接受不了!
我知道阿淮對他是什麼感情,雖然從未謀面。也知之甚少。但他,是唯一一個從阿淮口中提到的男子。
從她十一歲至今,整整四年,甚至更久。這四年裡,她經歷了從糾結到喜歡,從相愛到分離,她肯定很痛苦,但也苦苦尋找了他一年多,沒想到,竟是生離死別。
阿淮從來都很理智,所有的失控,都是因為他。
我聽著阿淮撕心裂肺的哭,心裡也難受極了,抱著她一起哭。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才能撫平她此刻的痛心,或許這道傷,這一輩子都撫平不了。
後來,阿淮就像是失去了靈魂的破碎軀殼一樣,我第一次見她這麼頹喪,渾身都散發著悲痛的氣息,沒有一點兒生機。
也就是在那時,我才清晰的認知到愛人離別的痛楚。
前往戰場的前日,我知道自已此去可能是有去無回了,我開始意識到,自已或許真的,這一輩子都無法告訴凌屹我喜歡他。
那天夜晚,我徒生勇氣的去了南宸侯府等他,可等到天黑了還是沒有見到他。我的希冀漸漸熄滅,或許結局一早就註定了。
最後,我把那封信交給了一個侍女,心裡有我想對他說的一切。
聽聞那段時間凌屹外出了,特別忙,一個多月後才回來。我不知道那封信,有沒有交到他的手中。
上了戰場,我便全身心的投入了作戰當中,我深知,身為沐家女將軍,我身上肩負的不止是兒女情長,更是家國存亡。
我作戰不少,但第一次耗著如此之久,打了整整四個月。
四個月的戰事裡,戰況十分緊張,雙方都有些白熱化了。
起初,我們是有優勢的,一下就扭轉了局面。到了後面,北歷用計奸詐,我方損傷慘重。
我傳信到上京請求增援,卻遲遲沒有回應,也沒有看到援兵的到來。我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
將士和子民們苦苦支撐,瀕臨滅絕,叛亂和離心的議論也鬧得沸沸揚揚。我不能讓自已國家的子民割裂,不顧一切的挽回局面、鎮定軍心。但此事蹊蹺,我心裡也是沒底的。
我不死心的往上京傳了一封又一封的求救信,用盡各種方法,上京肯定是受到了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上京城變了。他們,也在經歷著動亂。
實在沒有辦法了,我們只能殊死拼搏了。敵眾我寡,此戰,註定要馬革裹屍,戰死疆場了。
我本就破釜沉舟,又豈會害怕敵軍的刀光劍影,可是身後的子民竟然為了我們開啟了城門,這一刻才是我害怕的。
城門一開,就算我們活了,玉門關也會因此失守淪為北歷的疆土,受其屠殺和虐待。
“不可以!”
我朝他們大喊,可他們依舊將城門大開,我拼命的和將士們一起將城門死死守著。我看見萬千如雨的利箭離我那樣的近,可我沒有躲,我也不能躲,因為我的身後,是玉門關千千萬萬的性命,是中晉的存亡命門。
我的渾身都刺滿了毒箭,我就要堅持不住,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時,阿淮的暗衛帶著兵出現了。
真好,玉門關有救了!
只是,就差一步,不知道阿淮那傢伙會不會責怪自已。
阿淮、凌屹,再見了……
下輩子,我還要遇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