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巢老頭又準時準點到了孟臘家,還是那些說辭,希望孟臘一定要聽他的意見。總算,鐘敲十點的時候,巢老頭起身告辭了。聽見防盜門,內面的門,兩聲關門的聲音響過之後,胡老師從書房裡出來了:“這巢老頭不簡單啊,這麼大年紀,還這麼上心,精神可嘉。”

孟臘搖搖頭,一副奈他如何的神情:“講得我瞌睡都來了,又不好張口打出來,把哈欠閉口悶下去的。”

胡老師聽她說到這裡,哈哈地笑起來,親暱地撫摸她的肩:“委屈你了,快,洗了睡覺。”

淋浴衝了個澡,孟臘覺得人又輕鬆了許多,上床後,捧起了床頭的《紅樓夢》,這是多年的習慣,當催眠曲一樣。剛好看到元春省親一節,黛玉幫著寶玉寫詩應付,這讓孟臘想起巢老頭的“作業”,就起床到客廳茶几上把那份表拿過來,到底是學經濟的,孟臘瀏覽了一遍就看出了問題,想再看一遍,瞌睡來襲,正好,睡覺。

樓上的公司,孟臘兩次上門“指點”:“你們再要晚上加班,就在這片區域,這是我家客廳,不好在那邊臥室區域吵鬧的。”

公司加班的人諾諾連聲:“哦,知道了,知道了。”

經過這樣的幾次交涉,從此,樓上樓下相安無事,再也沒有發生過摩擦;從此,只要睡意來襲時,孟臘就會順利進入夢鄉。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電梯更新領導小組裡,只有巢老頭一個是退休人員,別人也考慮電梯的事情,但要在保證工作不受影響前提下;巢老頭呢,他是無時無刻不在琢磨電梯的事情,這不,閒來無事,他還惦記著他編制的測算表,上午十點多的時候,一個電話打給了孟臘。

孟臘正上課呢,電話放在靜音上。等上午的課上完,走出教室,在辦公室開啟手機一看,不得了,巢老頭打了六個電話進來。孟臘估摸著,他一定是在第一、二個電話未接時,來了氣,接二連三地又打了後面的四個電話。他退休多年,已經完全不知道上班人的各種工作狀態,以為都像他一樣,時時刻刻就想著電梯的事情,電梯的事情大於天。

孟臘服了這個巢老頭,對他的一些行為習慣,真的有些哭笑不得。本來機德就好,從不落下一個未接電話的她,更是不敢怠慢了巢老頭。此時,她顧不得回家或上食堂吃飯,馬上回電巢老頭。巢老頭像是時時刻刻守著電話一樣,孟臘打過去的電話才響一聲,巢老頭就按下了接聽鍵,電話裡一通暴雨雷電般的吼聲:“你怎麼不接我電話啊?就算是第一個沒聽見,後面那麼多電話總有一個聽見了吧?”

對於巢老頭性情多變的神經質,孟臘已經見怪不怪,絕不被他激將,此時,拿著電話聽筒,並不急於回話,想看他還有沒有吼聲,安靜了一會,才給他解釋,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您打電話時,我正上課呢,一般上課時,電話都放在靜音上。再說,就是聽見了,上課接電話多不好,既不尊重學生,講課也不連貫呀。”

“好、好、好,你說得有道理。”聽到孟臘不溫不火的一番話、巢老頭的火氣消了一半,儘量保持平和,剋制地問道,“那我給你的測算表,你到底看了沒有啊?”

這樣追著問,孟臘不能再回避了,沒有辦法,只有把看錶後的感覺說了出來:“表我看了,直說了啊,巢師,您不要見怪,有這麼幾個問題。”孟臘盡可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首先,是我們業主找物業公司借錢,一次性更換電梯。借錢就要付利息,本息加在一起計算,多少年還完物業公司的錢,才是物業公司的承包年限。過去,小區頻繁更換物業,以三年為限,您不能以過去的定勢思維,用三年來匡算。”

巢老頭哪裡能服氣,辯解道:“我沒有定勢思維,繫結在三年,我算的是三年多,即四年。”

孟臘不想爭辯,按照自已的思路往下說:“其次,資金是有價值的,除了使用價值,還有時間價值。物業公司墊資更新電梯,沒有賺頭,他們就不能提供好的服務,所以投資進來的錢,要按照時間付利息,才能保證公司很好地經營下去,我們小區才能受益。”

巢老頭“呃呃”地還想插話,被孟臘的語速擋住了:“第三,您的表裡,電梯的預估價都是用的品牌最低價,這不是業主想要的質量,寧願高估一點,把各種不可控因素考慮進去,等實際價格出來再算也不遲。”

巢老頭那邊沒有回聲,孟臘接著說:“第四,業主委員會的二十四萬已經要不回來,白扯皮,抵扣不合適。第五,第二屆業主委員會賬上的二十五萬元,其中包括劉總物業公司進場抵押金十五萬,用來換電梯也不合適,不要打以前業主委員會賬戶裡的錢的主意。”

孟臘也不知道巢老頭聽明白了沒有,想著趁他沒有插話,趕緊把該表達的意思說出來,就又自顧自地往下說:“第六,這種計算,不能簡單平均,必須加權平均,要考慮權重的影響。”

孟臘很是順溜地說了六點,剛講完課,慣性使然,讓她一氣呵成,正準備問問巢老頭同不同意自已的觀點時,卻感覺出奇的安靜,看看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巢老頭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這真是鬧了個笑話,孟臘講的6點問題,估計有一半都是在自說自話。這哪裡是在溝通?這純粹就是雞同鴨講,吃力不討好。

疲憊不堪的孟臘,對完全聽不進不同意見的巢老頭,一點辦法也沒有。你操心,你願意做,但要做得在理呀,這樣漏洞百出的計算,何以服眾?

孟臘累呀,下午還有課呢。她來不及多想,自顧自地收拾好心情,只當是巢老頭手機沒電了,不和他置氣。

想想,測算這個事情還拖不得,這和電梯更新是環環相扣,相輔相成的。吃完飯以後,孟臘又和電梯領導小組的成員協調時間,爭取開一次碰頭會,中午的休息時間,就這樣在電話裡度過了。

褐色的烏雲,塊狀的,片形的,陰沉沉地罩在小區錯落有致的房頂上,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態勢。會上,孟臘提出議題,在上次會議的一些疑點已經澄清的基礎上,確定《測算表》的利率,到底是用12%還是15%。電梯領導小組成員裡,除了孟臘和巢老頭在事業單位,其他幾個都是開公司的,知道辦企業的難度,一大筆融資也不是簡單的事,12%是省點利息,但多給三個點,給在明處,意為我們已經多付給你利息了,請不要再在買賣環節拿回扣,影響電梯質量,影響使用感受。

這樣一說,大家都覺得給就給個15%的利率吧,也就承包期長個一到兩年,小區還承受得起。孟臘心領神會,立即表態:“確定了下來,我就把測算表發到業主群,再徵求一下業主的意見。”

誰知,孟臘的話音剛落,巢老頭的倔脾氣就上來了:“徵求什麼意見啊,我首先第一個反對。”像是為了配合巢老頭,天邊響起了幾聲悶雷,巢老頭也仿若是聽到了出征的戰鼓,底氣十足,“給物業公司付那麼高的利息,承包期也那麼長,別人會說我們私底下得了物業的好處,才這麼寬待他們。對物業公司招投標你們又不幹,這不是徇私情是什麼?”

巢老頭的一番話,孟臘覺得很難聽,只有表明自已的態度:“巢師,您自已弄的一套測算表裡也是用的15%的利率呀。”巢老頭聽孟臘如此說,不好再頂回去,嘴裡囁嚅著,孟臘乘勢把話說開了,“您的有些問題考慮得不周全,我那天電話裡都跟您說了。既然身在電梯領導小組裡,前前後後開了多少次會,您應該是最清楚我們意圖的,怎麼會第一個反對呢?”

馬總看到孟臘還有這份耐心,早就橫豎看不順眼巢老頭了,只是礙於他是長輩。這個巢老頭,事事反著來,凡事要依著他,要體現他的德高望重,完全看不見這會議室裡一些成功商人思考問題的方式,馬總以一副不願囉嗦的口氣說道:“巢師,前面說過多少次了,大家都是邊工作邊做小區電梯更新的事情。招投標?裡面大量的工作您來做?說到徇私情,我們只是把關,不允許任何徇私舞弊的事情發生。承包年限長?等正式的成交價格出來,是多少年就是多少年,和長短無關。”

馬總話音未落,巢老頭從椅子上騰地站起,怒氣衝衝地大聲喝斥道:“你憑什麼教訓我?你算老幾?憑什麼就要按你的方案來?”

滿臉通紅,青筋暴起的巢老頭,把大家嚇住了,在座的人生怕他一激動,弄出個腦溢血什麼的。更可怕的是,他憤憤然說出最後幾個字時,嘴裡一股強大的氣流,噴湧出兩塊半圓形的東西,一股酸筍的氣味,迅速空氣中瀰漫。假牙,像脫韁的野馬衝出巢老頭口腔的假牙,蹦噠兩下,橫臥在會議桌上,讓人想起福爾馬林水泡著的各種器官標本。

現在,這樣一個模擬標本,竟然從人的嘴裡飛了出來,讓所有在場的人驚愕的同時,感官上也是一種極不舒服的體驗。所謂呲牙咧嘴,還有比這個情形更逼真的嗎?而帶有牙垢的一彎假牙,猙獰的模樣,兀自立在桌上,像一開一合的嘴在說,看你們怎麼開會?

陰雲密佈的天,幾聲悶雷後,嚇壞了不知此聲為何聲的寵物狗,燈火通明的視窗,不時傳出“汪汪汪”的犬吠,儼然在告知世人,老天要下雨了。一會兒功夫,大顆大顆的雨滴從天而降,雨打芭蕉,淅淅瀝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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