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憂，你要去北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就走？”
沈無憂不解：“我去北疆為什麼要跟你說呢。”
紀凌澤抱臂：“我不管，我要跟著你。”
沈無憂勸道：“那邊的生活條件可比不上元都。”
紀凌澤揚眉：“連你這麼挑剔的人都受得了，我有什麼受不了。”
景域面無表情地盯著車窗外，見一匹駿馬奔逃遠去，冷不丁道：“紀副使，你的馬跑了。”
“哦，跑就跑唄。”
車廂內空氣安靜了一會，只一會。
紀凌澤愣著腦袋看向景域。
“什麼！我的馬跑了？！”
紀凌澤迅速從座位上彈起來，頭“嘭”地一聲撞車頂上，疼得臉皺成一團，直揉腦袋。
他急忙扒開沈無憂往車窗湊了湊，伸出頭一看，馬沒了。
“那可是我花了兩百貫買的寶馬啊！”
紀凌澤二話不說跳下馬車去追，下車一看，他那兩百貫的寶馬早就沒了蹤影。
他欲哭無淚，一臉神傷地回到馬車上，自顧自縮到角落抱著自己，像是寒冬臘月裡剛從冰河裡撈出來一樣。
沈無憂心如止水，掀開車簾朝前邊的蕭麟道：“麟少使，可以繼續趕路了。”
“是。”
不多時，車簾隨著車身晃動起來。
行了幾十里路，紀凌澤還縮在角落撫慰自己因痛失兩百貫而受傷的心靈，沈無憂還是專注地研究他的棋。
閉門造車總歸是不行，自己下棋怎麼下都很難下出花來，黑棋捏在手裡半天，就是不知該落在何處。
沈無憂看一眼閉目凝神的景域，問道：“會下棋麼。”
景域睜眼，搖頭。
沈無憂又扭頭看向角落裡的紀凌澤，問道：“會下棋麼。”
紀凌澤瞄一眼沈無憂，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沈無憂滿臉堆笑：“正好，快過來！”
紀凌澤企圖用八十歲的力氣挪動他二十歲的身體，抬了抬身體，又重新靠在馬車的後壁。
沈無憂抿唇道：“景域，幫幫紀副使。”
景域兩手抓著紀凌澤的肩，一提，一挪，把紀凌澤放置在沈無憂對面的座位上，順帶抬了抬紀凌澤的下巴，手動調整了一下紀凌澤頭的角度，讓他的視線正好落在棋盤上。
紀凌澤掃一眼棋盤，便將手伸進棋皿。幾根手指頭在棋皿裡扒拉半天，愣是拿不動一顆黑子，好不容易拈起一粒，還沒抬起手，黑子又從指尖滑了下去。
沈無憂扶額輕嘆：“景域，再幫幫紀副使吧。”
景域攤開紀凌澤的手心，從棋皿中取出一粒黑子放進去，抬著紀凌澤的胳膊懸在棋盤上空，然後鬆了手。
紀凌澤的胳膊瞬間砸在棋盤上，直接打亂了棋盤上的棋局。
“……”
沈無憂恨不能在紀凌澤身上穿幾條線，把他穿提線木偶。
拳頭硬了半晌，他才從棋盤上收回視線，生無可戀地看向紀凌澤，幽怨道：“我大發慈悲彌補給你一百貫，趕緊脫離半死不活。”
紀凌澤僵硬地點點頭，臉上恢復了一些神色，但是和精神煥發還差得遠。
沈無憂又用鼻子哼出幾個字：“兩百，全都補給你。”
紀凌澤頓時雙眼明亮，神采奕奕，激動地握著沈無憂的手：“不愧是好兄弟！”
“你就故意演給我看呢是吧。”
紀凌澤笑著撓了撓腦袋：“嘿嘿，你不就吃這套麼。來來來！想下棋嘛，我教你就是！”
他把黑子一個一個從棋盤上拾起來丟進棋皿，拾到一半忽然停止了動作。
“沈無憂，我想起來一件事。”
沈無憂茫然道：“什麼事？”
紀凌澤道：“我在城門口堵你的時候，遇見一個爬著走的男人。”
沈無憂訝然：“爬著走？沒有腿麼？”
紀凌澤點頭：“是，就在昨晚，他的兩條腿都被人砍了。他拖著血淋淋的兩條腿在街上爬，別提那場景多嚇人了，我見過多少死人都沒怕過，今早他那樣子卻叫我膽寒。”
沈無憂問道：“他怎麼不報官呢。”
“他正要爬著去報官呢。”頓了頓，紀凌澤衝沈無憂挑了挑眉：“估計他沒到官府就要死在半路了。這件事我不便管，因為他說，砍他腿的人就是世子。”
“啊？”沈無憂一臉懵逼地指指自己，“我砍了他？”
紀凌澤稱是：“他說他以為世子就是個窩囊廢，而且這廢物還救了謝舟城那個殺人魔，實在惹人恨，所以他就朝世子還有那個與世子同行的人扔石頭。”
沈無憂眉頭緊鎖，摸著下巴思索著：“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紀凌澤道：“那個男人說你當時醉得不省人事，否則他們就算再怎麼看不起當朝世子，也不敢直接朝世子扔石頭啊。”
沈無憂眉頭稍稍展開了些：“怪不得呢。不過我沒有砍人啊，我保證絕對不是我砍的他！”
紀凌澤道：“我當然知道不是你，不然我會這麼心平氣和地跟你說這件事？你雖然有點小浪，但在這些大是大非上你還是拎得清的。”
“對了，他還說當時朝你們扔石頭的人不止他自己，一共有三個人呢，可是另外兩個報上名字的人都沒事，他沒敢報出自己的名字，偏偏被砍了。”
“這倒是稀奇。”
“我問他有沒有做什麼比另外兩個人更過分的事，他說他砸了世子的膝蓋，把世子砸倒在地了。”
沈無憂兩眼逐漸空洞，好似思緒已經飛到了別的什麼事上：“我好像知道……是誰砍的他了。”
紀凌澤急忙問道：“誰啊？”
沈無憂道：“就是他說的那個，跟我一起走的朋友。”
紀凌澤當即瞪大了眼睛：“那你這朋友下手有點狠啊……是誰？”
沈無憂側身看向窗外荒蕪的原野，長長呼了一口氣，良久才道：“我也分不清他是誰，至少現在分不清。”
官道兩側人煙稀少，放眼望去，遍佈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