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眉鼠眼道：“確、確實是都說了！”
此刻其餘兩個醉鬼還在酣睡。
謝瀾慢逐個取下那兩個醉鬼的腰牌，又在賊眉鼠眼面前站定，朝他伸手，示意他主動把腰牌交出來。
賊眉鼠眼瞥一眼身旁兩個睡得跟頭豬的人，起身往後退了好幾步。
那兩頭豬根本靠不住，眼下他能依賴的只有手裡這隻腰牌。倘若他把手裡最後一根稻草交出去，那他就別想安然無恙從這黑漆漆的地方走出去。
他鐵了心，絕不會把腰牌交出去。
見狀，謝瀾回頭看向沈無憂，笑道：“殿下可否幫我個忙？”
“你說？”
謝瀾單手指著地上的賊眉鼠眼，頭也不回，看都沒看賊眉鼠眼一眼，平靜道：“他，我要他手裡的腰牌。”
“沒問題。”
沈無憂當即讓景域把賊眉鼠眼的腰牌“請”了過來，這個過程只用一瞬。
景域忍不住感慨：“衛皇司的人一天天只吃不練？沒想到這麼不堪一擊。”
沈無憂只搖著頭，一臉無奈地嘆息。
謝瀾接過腰牌，道有勞。
他重新面向賊眉鼠眼，冷聲道：“若是你的臉花得不成樣，再找個隱秘的地方埋了這腰牌，這世上就沒人會承認你是衛皇司的人了吧？這樣的話，無論旁人再對你做什麼過分的事，也沒人會追究。”
賊眉鼠眼當即嚇得直瞪眼，兩隻瞳孔瑟縮得不成樣，他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否認道：“不會的，怎、怎麼會？！”
謝瀾不慌不忙，語氣慢條斯理，生怕別人不著急似的：“會不會你心裡不清楚麼，問我做甚？”
“大、大俠！剛才是他們兩個欺負你，跟我沒有關係！你要報復就找他們好了！”說著，賊眉鼠眼就要去抱謝瀾的大腿。
謝瀾身體一閃，巧妙避開。
“離我遠點，”聲音依舊平淡，沒有什麼波瀾，只是那張面具之下卻總滲透著一股陰涼之氣，“還不交代麼？”
“其、其實他們方才都說了，只是……只是他們沒有詳說！”賊眉鼠眼說話說得吞吞吐吐。
“所以呢？”
“我說！我都說！我替他們說！”
此刻，賊眉鼠眼已經被嚇得屁滾尿流，酒早就醒了，現在什麼處境，他比誰都清楚。
面前的這幾個人都不好惹，尤其是這個穿白衣戴灰銀面具的，最是陰險。
“宮裡每年都會從外頭選一批丫頭進宮，在陛下新納的嬪妃手底下做事，她們年紀都不大不懂事，好糊弄，三言兩語的就能讓她們心甘情願掏身子……再加上宮裡平日做事的官郎，除了內侍就是衛皇司，內侍們入宮時就斷了根，至於衛皇司……”
這時躺在地上的腦滿肥腸忽然嚷嚷道：“沒錯！沒錯！”
腦滿肥腸此刻還閉著眼，臉上卻笑得賤兮兮的，想來是在做什麼美夢，做著美夢也不耽誤他說夢話：“瞧她們那一個個的賤樣，好騙！哈哈……”
賊眉鼠眼瞥一眼說夢話的人，轉了轉眼珠，接著道：“衛皇司的司役們把宮女們騙到手，就提上褲子走人，不會管她們死活，也根本不會幫她們辦事……”
這時，做夢的人又說了句夢話：“還、還想求老子辦事，老子自己的事都沒辦明白呢！”
“……”
賊眉鼠眼匆忙去捂他的嘴，可惜為時已晚，在場的人該聽的都聽到，不該聽的也聽到了。
沈無憂眉頭緊鎖：“看這架勢，你們三個都參與了是吧？”
賊眉鼠眼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臉色更加慘白：“三位大俠今天要是肯放我一馬，我保證明兒就讓你們嚐嚐那些小娘子什麼味道，比那夢來閣的殘柳敗葉強多了！”
“什麼？！”
沈無憂再也聽不下去，他背過身，朝景域使個眼色。
景域點點頭，徑直朝那三個醉鬼走了過去。
緊接著，三個醉鬼哀嚎求饒的聲音穿透一整條無人的長巷。
謝瀾轉過身，定定地看著沈無憂的背影：“現在殿下覺得，他們該死麼？”
遲疑片刻，沈無憂道：“我沒有替他們結束生命的權力。”
“可他們明知作惡要受到懲罰，卻仍舊恬不知恥，張揚地訴說自己犯下的惡行，甚至還企圖拉攏施刑者加入他們的罪惡，這種人到死都改不了貪吃好色的本性，留著只會是個禍害，是這元都的汙點。”
“他們本性醜陋，也作惡多端，確實應該受到懲罰，讓他們受些皮肉之苦，正是景域正在做的。”
沈無憂嘆一口氣，轉過身來，對上謝瀾的眼睛：“我知道他們現在所遭受的這些痛苦，遠比不上那些姑娘所遭受的傷痛，可即便我要討伐惡人，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再往前一步，就觸犯了條律。”
“殿下的苦衷，在下都明白，”謝瀾往前邁兩步，站在了沈無憂的面前，“生而為人，總要受到很多束縛，往小了說，人只生得兩條腿，無法如鳥兒那般當空翱翔，只得放棄遠飛的念頭。往大了說，有人空有一番抱負，卻礙於權錢和勢力實施不得，只得偏安一隅，鬱郁不得終。”
“你明白就好。”沈無憂苦澀一笑，移開視線，看向了謝瀾身後。
那裡正在上演一場大型的血腥訓“狗”戲碼。
“人是如此，正義何異。有所限制的正義才是真正的正義，正如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人，每個人身上多少都會有些瑕疵。”
“殿下。”謝瀾輕喚一聲，似是想將沈無憂的注意拉回到他身上。
“嗯？”沈無憂移回視線，茫然地看著面前的人，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謝瀾見狀，垂眸輕笑。
“若將來有一日，殿下能夠處在萬人之上的地位，便不會再有這些憂慮了，對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