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之的事情,沈無憂總共聽了不下四遍,一人一張嘴,誰說誰的理。

說者起勁,聽者心累。

沈無憂忍不住又打了個大哈欠。

他僵笑一聲,道:“老丈,您的神通可比王崇之大得多。”

“老某不敢當。”

“嘴上這麼說,可您的笑已經把您出賣了。”

赤寒風不再諱言諱語,一臉淡然道:“老夫以為,看得起自已沒什麼不好。”

“既然如您所言,王崇之幹了這麼多年的錯事,您竟然都看不見?”沈無憂也站起身走到赤寒風面前,看看王崇之又看向赤寒風,“難道說有其他可能,比如……做這些事情的人是安撫使您,所以您才縱容呢?”

赤寒風又拿出老一套的咯咯笑,扭頭坐了回去。

“世子真會說笑。”

“本世子沒見過王崇之,自然也不知眼前這個瘋癲的男人是不是他,隨便找來一個人就說是王崇之,這可信度不太高,您覺得呢?”

“世子沒見過王崇之,可王爺見過吶。”赤寒風朝門口的守衛招招手,道:“去把前廳的王爺請過來。”

“是。”

沈雲南來到中堂時,身後跟著景域。正是景域告訴他,沈子玉此刻在安撫使府,否則他沒打算來。安撫使那老頭請不動他的。

現在看見沈無憂,他卻當沒看見,只皺眉盯著赤寒風:“你要幹什麼?”

“王爺,身後那個蓬頭垢面的男人,您看看認不認識?”

一人掰著王崇之的頭,一人扒開王崇之臉上垂著的頭髮,露出王崇之的臉給沈雲南看。

沈雲南瞳孔輕顫:“王崇之為何在你這裡?他不是已經被亂石擊中死在郊野了麼!”

赤寒風幽幽道:“原本是該死了,可他命大,還剩下一口氣。”

沈雲南雙拳緊握,脖頸漲紅,話也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為什麼不早點放他出去?你知不知道那些去了元都的百姓,一半的人都回不來了!”

“知道。”

“知道?”沈雲南咬牙盯著赤寒風:“窩藏通敵叛國者,死罪一條!來人!把赤寒風押出去,即刻處斬!”

“我看誰敢!”赤寒風雙唇抖動得劇烈,“沈雲南,今日我叫你前來,是要給你一條犄角城可以走的生路——”

“住口!”不待赤寒風說完,沈雲南就衝著門外計程車兵喊:“愣著幹什麼?你們想一起陪葬?”

“不、不想!屬下遵命!”

幾個士兵當即扣住赤寒風,把他拖到門外,揮刀要砍下去。

沈無憂急忙喊了一聲:“且慢!”

沈雲南朝沈無憂投去一個不耐煩的目光:“沈子玉,你又要攔我?”

景域見狀,不動聲色往沈無憂挪了挪。

沈無憂長呼一口氣:“二叔為何不願意聽聽赤寒風口中那條生路?你就這麼想把犄角城拱手送給北嶽國?”

“混賬!本王何曾說過那樣的話?”

“你不曾說,可你就是這樣想的!”

“子玉!你非要——”

沈無憂躬身俯首道:“侄兒並非要和二叔對著幹!侄兒只是想請二叔冷靜下來,如果有生路可走,為何偏偏選擇死路?”

“……”

空氣凝固了很長時間。

一盞茶的功夫,中堂裡裡外外的人都被遣散,就連沈無憂也被轟了出去。

堂內只剩下兩個人,沈雲南坐在主座,赤寒風落座於一側。

赤寒風道:“由犄角城行至元都,至快需費十日,至慢十五日。從元都回來的百姓,按理說早就應該抵城,可是至今不見他們的人影,如果不是半路遇襲,那就只有一種可能,王爺,他們被您藏起來了,而他們的藏身之地,就是城中剩下的這些百姓逃亡的目的地。”

“哪兒聽來的這些廢話?”沈雲南問。

“實不相瞞,是從犬子口中得知,畢竟赤彥龍身體裡流的還是赤家的血。據犬子所言,他和他手下那幫地痞打算混在百姓當中逃出城,結果全都被王爺的人給逮了回來。老夫沒想到,王爺您竟然跟那小子說什麼……犄角城的男兒,只能死在敵軍的刀槍之下?”

說著赤寒風笑出了聲。

“王爺,你高看了赤彥龍那小子的氣節,老夫的兒子老夫最瞭解,倘若王爺倒了,他隨時有可能會騎在王爺頭上,反咬王爺一口。否則,老夫不至於想盡辦法和他撇清關係。”

“他還跟你說了什麼?”

“除了這些,那兔崽子也不知道別的,王爺不可能把更隱秘的計劃告訴他,不是麼?”

沈雲南沒有接話,只撣了撣衣裳。

“可老夫畢竟是他的父親,比他知道的東西多了些也不是什麼怪事。王爺,您可知戰書一旦送出去,不日北嶽國軍來犯犄角城,城裡這些殘兵敗將,孤立無援,根本無法禦敵。彼時,犄角城破,將是必然,老夫以為此路不可行。”

“登愣”一聲,沈雲南蓋上茶蓋,從椅子上站起來,負手往前走了兩步,停在中堂中央,微昂起頭看著簷外白茫茫的蒼穹,道:“說說你那條能走的生路?”

“王爺手裡已經沒有那兩本冊子了吧?”

沈雲南的神色不動聲色僵了僵。

前幾日,謝瀾確實將那兩本冊子在大庭廣眾之下毀得粉碎,而他粉碎的冊子是真的。他比沈子玉聰明不少,用假冊子根本糊弄不過去。

當初跟虞城龍說,謝瀾手裡的冊子也是假的,這話是騙人的。他沈雲南,在所有屬下心目中一直是秉公行事、不沾半點私情的王爺,他不想壞了自已的形象。

“如此說來,王爺即使能見陛下也奈何不了老夫,亦無法將這犄角城的百姓從北嶽軍的燒殺搶掠當中解救出來,所以王爺才破釜沉舟,要向北嶽國宣戰。可是王爺,讓整座城都為您的一腔熱血陪葬,值麼?”

“本王不在乎這些,本王只想叫那朝廷掰開眼看看,他們口口聲聲的棄戰求和,在這座疆城行不通。”

自從南元國同北嶽國簽訂了所謂的求和條約,北嶽軍對犄角城已經進行了十餘年的燒殺奪掠,這座城早就傷痕累累。

沈雲南只是憂心,這次他送去元都的密信能不能到皇帝手裡。密信的內容是,用關陰客棧那幾十條元都人的人命,換取正面抵抗北嶽軍來犯的指令。

如果此信又被朝廷某個大臣截獲,那傳回來的詔書,就是死詔。

“王爺這麼做可是要白白搭進去三萬將士的性命!”

沈雲南驀地轉向赤寒風,嘲諷地笑了一聲。

“這種話輪得到你來提醒?你忘了自已是怎麼和裴葉閣合起夥搜刮民財的?一旦城破,最先死的就是你這貪官,你還是先管好自已吧!”

語罷,沈雲南轉身走出向至中堂之外,赤寒風忽然又將他叫住。

“既然靠勸行不通,那老夫也沒辦法了。”

沈雲南駐足,眼神逐漸泛起一層陰森:“什麼意思?”

“聽聞王爺親匿了一封密信送至元都?”

沈雲南側眸,啞然未語。

赤寒風咯咯作笑,慢悠悠站起身,拄著拐走到沈雲南身後停下,仰首道:“王崇之為掩蓋自已的貪汙受賄之行,謀劃了一場假死,但是他沒想到,王爺已經打算將暗中收集的證據上交朝廷,於是他暗中策劃了一出暗殺,故意以殺人之名行刺,目的在於毀滅證據。為了報復王爺,他以王爺的名義偽造一封密信遣送朝廷,目的就是為了讓陛下賜死王爺,他好坐享其成。”

赤寒風停頓了片刻,見沈雲南不說話,他又追問道:“王爺覺得這個故事編得可還算吸引人吶?”

“安撫使這是把自已的罪,摘得一乾二淨啊。”

赤寒風的臉上漾起一抹陰惻惻的笑:“王崇之不只能幫老夫頂罪,他也能替王爺擔下謀逆的罪名。”

“荒唐,本王何曾有過謀逆之罪!”

“王爺難道忘了,你私自將流民編入軍隊卻不上報朝廷的事?”

沈雲南的眼神忽地凌厲,緩緩轉身看向赤寒風,道:“本王覺得,安撫使方才說的那個故事,甚好。”

赤寒風當場喜笑顏開,咯咯笑變成了哈哈大笑,笑聲久久不止。

連前廳坐著乾等的沈無憂聽見隱隱的笑聲,都忍不住從椅子站起身,往中堂探頭。

他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坐的屁股疼,時不時站起來撒一眼中堂,卻總是被沈雲南的手下按回去。

這回他站起來半天,那個虎頭虎腦的手下也沒鳥他,正覺得奇怪,就看見沈雲南從中堂出來了。

他一身玄衣,青絲隨風揚起,大氅披在肩頭,腳下步步生風,打眼瞧著就是個正義凜然的大將軍。

來到前廳後,沈雲南臉上毫無波瀾,只淡定地對那個虎頭虎腦的手下道:“去中堂,給安撫使收屍。”

沈無憂有些慌亂。

他一時無法處理好這麼多的突如其來。

沈雲南殺了安撫使……這意味著,沈雲南已決心和北嶽國魚死網破,他根本沒想過給自已留後路。

也意味著,此戰避無可避,已然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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