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水從業三十餘年,在教師的位置上,他可謂是兢兢業業。

無論人們怎麼去頌揚,都不得不承認,所有的事物都是有兩面性的。一個職業越好,相反就越容易變壞,像是書中所說的“物極必反”。

而人們對事物的看法,往往是一廂情願的,就像他的名字,讓人想到周星馳的電影,可是他出生的時候周星馳還不火,是他爹選了《千字文》裡面的一句:

“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儘管這詞很美,但是拎出來之後,就很土。

三十多年,何金水知道教師的行業有許多便利,收禮就是其中一個。這話又不能直說,要留給懂事的學生參悟,上課他的水杯裡只有白水,立馬就會有家裡種茶葉的學生;只要摸出煙盒,那必然就會有一位同學的老父親正打算戒菸。

政策嚴謹,但是這些用不著自已麻煩,有人會喜歡黑色的垃圾袋子。所以有的時候,收禮真的不是老師們的一廂情願,而是學生們的爭先恐後。兩方面都高興,世事流水,人們的共情能力就這樣喪失殆盡。

何金水在剛步入教師行業的時候,立馬就看出了這些弊病。他很清楚有些事情是不能有開端的,然而這是時代的問題,所以就只有順從。一旦順從,便再無回頭可能。

第一次見到趙枳的時候,何金水還沒有什麼感覺,就很普通。

漂亮女孩一旦見慣了,就開始在意性格。

還記得第一個女孩是他二十九歲的時候,只靠著二十一歲的年紀就把他征服了,現在想想真是愚蠢,後來不知花了多少錢才擺平那件事情。

後來他開始挑那些大方的女孩下手,內向的不行,動不動就要死不活的。告訴她們:這是一個性自由的年代,你和那些臃腫的人不同,何謂談色聲變;男的可以花心,女的為何不行?難道不快樂嗎?

這話連他自已都挑不出毛病,更何況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剛剛過了十八歲就覺得自已長大了,其實十八歲才是一個人的開始。

以前他不信這話,但是站到三十歲的年紀就信了,更何況以後還有五十歲。人生很長,最怕突然學到些什麼,就覺得自已很了不起。

站在講臺上,男生的禮物送到他手裡,續而由他的手轉交給女孩。聽上去簡直禽獸不如,但是換個人在這裡,並不會有太多改善。

那天趙枳來找他請假,何金水對她並不在意,但還是出於禮貌地問了一句:“是有什麼事情嗎?”

趙枳說:“我身體不太舒服,需要去醫院。”

何金水來了興致,一個醫學院的學生要去醫院,這話倒是沒怎麼聽過。以前來找他請假的學生,都是說家裡有事什麼的,因為誰也不想被現場看診。

“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嗎?看你氣色不錯。”

趙枳說:“我有癌症。”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面無表情,像只是在單獨闡述一件事情而已。

何金水頓時覺得很可笑,現在的學生啊,竟然能編出這樣的謊話。他沒見過一個癌症患者是這樣的,親自來請假,而且還是一個一年級的新生。

但是作為教師要有涵養,他道:“可以批你的假,但是要有醫院開的證明,如果你後面拿不過來就要記你曠課。”

趙枳說:“我有,入學的時候就已經交過了。”

這時何金水才想起來,是有這麼一個人,但是後來忘了。現在這個人就站在眼前,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但是學校附屬醫院的證明不會有假。越想心裡越悸動,一個癌症少女,長得還可以,從來沒有試過。

他和下表情,笑道:“記起來了,抱歉,我知道你的情況。你去吧,以後這種事情電話上說就可以,用不著跑過來找我。”

趙枳點頭致謝,就出門了。

是個很有禮貌的女孩子,倒不多見。

_

女孩走後,何金水開始在辦公室盤算,要找一個契機。

有病的話最好,那樣就需要請假,而請假就需要找他。這又不比從前,他今年已經五十出頭了,沒辦法再假裝和一個小女孩談情說愛。

果然在一天下午,趙枳又找到了他。這次她要請長假,因為家裡面有一些事情。

何金水打探過趙枳家裡的情況,家裡並不景氣,常年受到她叔叔的接濟。這次趁著她回家,何金水道:“聽說你叔叔家裡是賣魚的,我老婆最近說喜歡吃魚,你可以幫我帶幾條過來嗎?到時候送到我家裡面。”

對,就是這樣,說出自已有老婆就不會讓人感到需要避險。送到家裡又不是問句,也不好拒絕。

趙枳沒想那麼多,就答應了。

那一週趙枳都沒有來學校,何金水盤算著日子,突然發現自已好像回到了少年時期,那個第一次遇到自已喜歡的人的時候。而在他這個年紀,竟然復甦了這種新鮮的渴望,讓人有一種很自豪的感覺。

_

週三的早上,終於等到你了。

趙枳剛下火車,就來到何金水的住處,她帶來了五條魚。

何金水過來看門,心中一喜:“怎麼這麼早過來?”

趙枳說:“剛到這裡,就直接送來了。”

何金水並沒有管魚,而是讓趙枳進屋坐,“現在時間還早,進來坐一會吧,等一下我開車送你去學校。”

他把門徹底開啟,讓出一個空位。

趙枳看了一眼屋內,空空蕩蕩,隨即搖了搖頭:“還是不了吧,我室友再在等我。”

她不習慣進陌生人家裡,而且現在的氣氛很怪異。

何金水笑道:“那好吧,你把魚給我就好。”

那是一個很大的紅色塑膠袋子,沉甸甸的,何金水感覺肩膀一沉,難為她一個女孩子提過來。開啟的時候一共有五條,但是有三條已經死了。

他立馬沉下臉來,道:“怎麼有死的?你難道不知道,送死魚很不吉利嗎?更何況現在還是大早上的!”

趙枳只想著趕緊把魚送過來,就沒有在意這些老舊的教條。好像是有一些不吉利,只好向他道歉:“對不起。”

何金水一臉不屑道:“怎麼說也是個大人了,為什麼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趙枳心裡好氣,可是又沒辦法。何金水的個子很高,她差不多才到他肩膀那裡,首先氣勢就輸了一截。再加上剛才她已經服軟了,現在肯定沒有勇氣還回去。

何金水不依不饒道:“像你這樣不會考慮別人的人,以後到那裡都是一個樣子,遲早都要被社會排擠。你是學醫的,就更不應該粗心大意才是。——算了算了,這次我就不計較了,你自已把這些死魚拿回去吧。”

說著他把活魚挑出來,放回廚房,又出來把袋子還給趙枳。

趙枳接過袋子扭頭就走。

望著女孩怒不可遏、而逐漸遠去的背影,何金水心裡湧現出一絲笑意。他比誰都清楚,今天罵的越狠,明天的道歉就越有效果。

趙枳回到宿舍之後,室友都不在,她簡單收拾了兩下就打算去上課。比起那些糟心的事情,自已的學業才是關鍵。

這麼多年她的人生好像太順利了,雖然身患絕症,但所有人都在為她的癌細胞讓路。偶爾的挫折不算什麼,告慰自已,很快就能撫平情緒。

肆意眺向窗外,晨光很暖,嶄新的一天才剛剛開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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