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祈年在書房中埋頭苦幹了一個下午,終於完成了堆積如山的公文批閱,他如釋重負地起身,離開了書房,信步走進花圃。

此時正值暮春時節,海棠花隨著一陣微風拂過,紛紛揚揚地灑落。陸祈年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仰頭凝視著這棵海棠樹。

這棵樹如今已長得極為粗壯。阿寧昔日最愛在此讀書,常常讀著讀著便沉沉睡去。陸祈年回憶著往昔,嘴角微微上揚,眼底的光芒恰似點點繁星在銀河中閃耀,又如細碎的銀鈴在風中輕吟淺笑。

阿寧尚未見過今年的海棠,那就折一枝給她看吧。他輕輕折下一枝海棠,這滿枝的花朵如胭脂般豔麗,恰似豆蔻少女的嬌羞臉龐,又似天邊燦爛的雲霞。

陸祈年轉身準備朝屋內走去。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阿年。”

陸祈年心頭一震,僵在原地。拿著海棠花枝的手捏得死緊,連手指骨節都有些泛白。

不可能,不可能的,這不可能是阿寧。阿寧還在屋內等著他呢。他慌亂地安慰自已。可是卻不敢回頭。

“阿年,是我。”那道早已刻入骨髓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

他突然感到無法呼吸,臉色煞白,心臟好像要跳出來似的,渾身顫抖個不停,連呼吸都感覺痛苦。

他轉過身來,即便是心裡已經隱隱約約有了一些答案,但當親眼看見眼前已經有些透明的身影時,他的心如墜冰窖,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湧上心頭。

“阿寧……你怎麼出來了?”他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快回去,快……”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落在那一枝盛放的海棠花上。他的身體不受控制般地顫抖起來,踉踉蹌蹌地跑到宋婉寧身邊。他的手微微發顫,心中滿是恐懼和不安。顫抖著手拉著宋婉寧往回走。

宋婉寧固執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神堅定而溫柔地注視著陸祈年,那隻已經微微透明而無法感知到體溫的手輕輕覆上陸祈年顫抖得厲害的手,聲音平靜如水,卻飽含無限溫柔與眷戀:“阿年,夢該醒了。”

陸祈年愣住了,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看著宋婉寧。宋婉寧眼圈在剎那間氤氳出一層水霧的透紅,眼眶發紅,卻強忍眼淚,苦澀在口腔中蔓延,巨大的悲痛幾乎席捲了她,聲音卻依舊溫柔:“阿年,我始終覺得那年遇見你是我這一生第二幸運的事。”

陸祈年紅著眼眶,臉上勉強扯出一抹笑,顫抖著聲音說道:“不能當第一幸運嗎?”

宋婉寧笑得眼眶裡的眼淚都出來了,陸祈年慌亂地伸出手擦去宋婉寧臉上的眼淚,宋婉寧裝作語氣輕鬆道:“那不行,我第一幸運的是遇見我的父母。見你這麼難過,”

她的聲音哽咽道:“那我把你也排到第一好了。”

宋婉寧緩了緩,稍稍平復了一下心緒,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一直希望讓城內百姓安居樂業。很抱歉,因為我的緣故,讓你與初心背道而馳。”

陸祈年搖搖頭,想要否認。宋婉寧繼續說道:“在這一段的日子裡,我很開心,我們之間擁有了這麼多美好的記憶。但是我們的幸福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上,是不會長久的。我希望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而不是這麼多的罪孽。無辜的生命不應該成為我們之間的感情的犧牲品。”

“阿年,別再傷害別人了,做一個勤政愛民的好城主,那樣才是真實的你呀。我的阿年,一直都是那個很好很好的小少年。”

一炷香的時間轉瞬即逝,宋婉寧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她倒在陸祈年懷裡,眼中滿含眷戀之情,輕輕摸了摸陸祈年的臉龐。輕聲道:“阿年,別哭啊。”陸祈年淚流滿面,握著她的手,淚珠滾滾從眼眶下,一顆又一顆砸下浸溼了襟口。

此時一陣風吹來,海棠花的花瓣紛紛揚揚灑落,宋婉寧伸出手,一片海棠花瓣飄落她的手上,她輕輕地感嘆道:“這樣好的風景,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宋婉寧的身體最終消失在陸祈年懷裡,一片黑色的碎片飄浮在空中。溫不言抬手,碎片飛向他手中。魔神碎片終於找到了。溫不言將它收好。

陸祈年渾身瀰漫著頹廢沮喪的氣息,低著頭,沉默不語。妻子的離去讓他感到無比痛苦和迷茫,彷彿整個世界都變得灰暗無光,他腦海裡一片空白。

陸祈年已如萬箭穿心,心上一片血肉模糊,淒涼而挫敗。他又一次失去了她,失去了她兩次,每一次都是如此地撕心裂肺。

謝晚喬望著陸祈年那空洞無神的眼睛,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憐憫,但更多的是對他這種不顧一切行為的無奈與憤怒。她忍不住斥責道:“你當初難道不清楚拘魂之陣一旦開始,被困其中的魂魄會越來越虛弱,最終將會灰飛煙滅,永遠無法進入輪迴之道嗎!?當初你做決定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會有今天嗎?”

“當初百里並沒有告訴我這些,他只說可以讓阿寧再回到我身邊。後來才知道的。”

“既然你後來知道了,為什麼不立刻止損?!”

陸祈年抬頭望著天,輕笑了一聲,滿是嘲諷與絕望:“仙長,人在圓滿時,總是覺得自已心明如鏡,對我這般失去心愛之人後所作所為皆非常理的人嗤之以鼻。可當他們也成為了局中之人,他們,能看得清自已的心嗎?”

遠處是一片灰濛濛、白茫茫的霧氣,濃厚得彷彿化不開一般,將太陽遮蔽得嚴嚴實實,連視線也被阻擋得模糊不清,讓人無法看清遠方的景象,整個世界都像是陷入了死寂之中。

他緩緩轉過頭去,目光落在謝晚喬身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輕微的顫抖,但語氣卻異常地堅定:“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再給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依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留住阿寧。”

“無論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無怨無悔。”

謝晚喬竟然不知該如何回應,一時間她陷入了沉思。

陸祈年站了起來,對溫不言說:“仙長對魔神碎片很感興趣吧。”

他眼神悠悠看向遠方,陷入回憶之中:“幾年前,法陣的力量已經無法維持法陣的執行。在我幾乎要窮途末路之際,幾天之後,一個魔修少年突然找到我,告訴我,阿寧體內有魔神碎片,只要有生魂的供養,就能滋養魔神碎片,這股力量也就可以去維持法陣的執行。”

起初,我實在難以狠下心來對自已的子民動手,但眼看著阿寧那漸漸變得透明的魂體,內心的恐懼與日俱增,我無法再次承受失去摯愛之人所帶來的痛楚。百里不知是從哪裡得知了此事,他見到我終日憂心忡忡,便自已去吸食生魂為我去維持法陣的執行。”

陸祈年雙手緊緊捂住臉龐,雙肩僵硬緊繃著,身體微微顫抖不止,說話的語調帶著些許哽咽:\"百里一直都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他剛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和我第一次見面我們便一見如故。他待我極好,我們談天說地,從來沒有過爭吵。他總是能看出我的情緒,所以才會在我萬念俱灰之時提出用拘魂陣來留住阿寧。即便之後在我知道了真相之後,我卻無法對他產生恨意,因為他知道我那時也要活不下去了。

“可是後來百里卻因此而死,甚至在他死後還把最後一絲靈力輸送到了法陣。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我對不起他。”

\"事已至此,這世間既已沒有了阿寧的身影,而我又再無顏面去面對那些敬仰我的百姓。繼續苟活於世,對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可言了。\"

說完這些話,陸祈年緩緩轉過身去,腳步蹣跚不穩地朝著書房內的一間密室走去。

“哎……”謝晚喬見他心懷死志,忍不住上前。

溫不言拉住她,對她搖了搖頭,“隨他吧。”

謝晚喬和溫不言離開城主府。紛紛揚揚的雨絲婉轉地翩然而下,陰雨連綿的天氣讓街道變得冷清而蕭條,陰雨中的街頭巷尾,只能見到雨傘匆匆匆忙地穿梭,似乎是人們意識到了雨天的無情和短暫。兩人撐著一把油紙傘走在街上,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即便是偶爾迎面走來幾個撐傘的行人路過,也是行色匆匆。

謝晚喬仿若陷入了沉思,神思恍惚,在不知不覺中,她邁著步子,從傘下走到了一邊,離開了那片庇護。溫不言見狀,迅速伸手將她拉了回來,一隻手虛虛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很快地縮了回去。他溫柔地囑咐道:“喬喬,小心點。”

謝晚喬回過神來,目光轉向身旁那始終關注著自已的溫不言。

她在腦海中輕聲呼喚著系統:“系統,現在溫不言的攻略度是多少?”

[目前溫不言的攻略度為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

[非常非常地喜歡你。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他的攻略度最近怎麼都不漲了。”

[根據大資料分析,很大機率上應該是抑制了對你的感情。]

謝晚喬垂眸,斂起眼底複雜情緒。

她沉默片刻,問道:“師兄,你認為陸祈年所為正確嗎?”

謝晚喬直視眼前雨景。行人稀少的街道上,雨絲落在兩旁的樹木之上,將層層疊疊的細碎樹葉洗得碧綠泛光,又順著葉尖滴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分外悅耳。

溫不言詫異地看向她,思索後說道:“不同角度,看法各異。於陸祈年而言,從百姓的角度來看,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但從他的妻子的角度看,他是個不可多得的愛人。”

“當一人生命中諸多矛盾與衝突交織,人性便會消沉。他不再相信理性,繼而背離心靈,放縱內心惡念蔓延,最終體現在行動中,人性遂受折磨與損毀。”

“他選擇了於他而言,最能解決矛盾衝突的合適之路。”

謝晚喬說道:“那倘若,我是說倘若,以一人之犧牲,可保天下百姓安然無虞,但這個人,是自已摯愛之人,你會捨棄她,以保全蒼生嗎?”

謝晚喬的聲音中,隱含著難以察覺的波動與緊張。

溫不言緩緩搖頭:“不會。若真有那一日,那麼她不僅是我的愛人,也是我所守護的萬千蒼生之一。舍一人而救蒼生,此舉本身便有悖初衷與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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