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門開啟後,轉過一個拐角,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緻華麗的檀香木床,床上隱隱綽綽有一個女子的身影。謝晚喬正欲上前,溫不言拉住她,說道:“喬喬,我可能不太方便見那位夫人。我在這裡等你,有什麼事情叫我。”

謝晚喬心下了然,點點頭,獨自走上前去。

床上躺著一名女子,烏髮下的桃花石枕鑲嵌瑪瑙,皎然霜明中暗浮朵朵花影,繡羅金縷帳半垂,閣內飄著薔薇水浸沉香的味兒,水晶珠簾流光熠耀。女子鬢雲亂灑,酥胸半掩,朱唇微翹,明眸緊閉,樣子甚是嬌媚。

彷彿感受到了周圍有別的氣息正在靠近,女子瞬間睜開了原本緊閉的雙眸。當她與謝晚喬對視時,不禁被嚇得渾身一顫,臉色變得蒼白如紙一般,緊緊地抱住被子並不斷向後退縮著身體。

謝晚喬見狀,急忙向後退了一步,輕聲安慰起這位正驚恐不安的女子:“實在不好意思,把您嚇著了。別擔心,我們是好人,是來救您的。”

望著眼前依然對自已充滿警惕之心的女子,謝晚喬接著開口說道:“你的丈夫長期將你囚禁於此,如果時間再久一些,魂魄會遭受損傷出現殘缺不全的情況,重則直接魂飛魄散,從此以後便再也沒有機會進入輪迴轉世之道了。”

看到女子的態度似乎稍顯鬆動了些,她決定乘勝追擊,繼續勸說道:“夫人,你一直都是個心地善良、樂善好施的人。可是現在你的丈夫為了能夠讓這個陣法持續運轉下去,不惜殺害一個又一個百姓。”

宋婉寧終於無法再抑制內心洶湧的情緒,臉上那層如堅冰般的戒備逐漸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悲傷與哀愁。

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最終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奔湧而出。她哭著道歉:“對不起。”這三個字彷彿承載了她所有的痛苦與悔恨,喊出來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她今後縈繞身側的潮溼與愧疚。

謝晚喬見狀,輕輕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宋婉寧稍稍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漸漸恢復了平靜,眼神依舊充滿哀傷。她緩緩開口道:“我和他自幼相識,青梅竹馬。然而,由於我出身商戶之家,身份低微,他的父母對我們的戀情頗有微詞。阿年向來乖巧順從,學業出色,可為了能與我長相廝守,他竟破天荒地與父母頂撞起來。

歷經千辛萬苦,我們終得以攜手相伴。那時我天真地認為,上天給予我們的磨難已然結束,接下來等待我們的將是幸福美滿、白頭偕老的生活。可是誰曾想,數年後,病魔卻無情地降臨到我身上。

這種病,彷彿是一個無情的惡魔,曾經殘忍地奪去了我母親寶貴的生命,讓人束手無策。阿年心急如焚,焦慮不安,為了尋找能夠治癒我疾病的良方,他不惜四處奔波勞累,竭盡全力打聽各種訊息和線索。甚至,他還不辭辛苦地長途跋涉到遙遠的寺廟去虔誠祈禱,懇求神靈保佑我能早日康復。

然而,儘管他日復一日地誠心祈福,但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沒有帶來任何實質性的改變。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病情依然不見起色,反而日益嚴重。就在這時,城中來了一位修士,名叫百里。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吧,阿年與百里初次相見便覺得格外投緣,他們有著共同的理想和抱負,彼此間志趣相投。

百里注意到阿年整日憂心忡忡、悶悶不樂,於是關切地詢問起緣由。當得知我正被病痛折磨時,百里表示自已對醫術略有涉獵,並主動提出要為我診治一番。他為我把完脈之後,沉默片刻,然後告訴我們他需要外出一段時間。

半個月後的某一天,百里終於歸來。他帶著一種奇特的法術回到了我身邊,表示要嘗試用這個方法來醫治我。令人欣喜的是,一開始,這種法術確實產生了一定的效果,我的身體狀況逐漸有所好轉。然而好景不長,隨著時間的推移,即使是百里所掌握的秘術也漸漸失去了作用。

最終,那無情無義的病魔,還是兇狠地將我緊緊咬住,並一點一點地吞噬掉了我這本就脆弱不堪的身軀,我無法掙脫、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已一步步走向的死亡……

我不甘心但卻又無可奈何地慢慢死掉了。阿年悲痛欲絕,差點直接昏死過去,在我死後,他整日都鬱鬱寡歡。

我也不願就此離開人世,但人鬼殊途,陰陽兩隔,縱使有千般不捨萬般留戀也無濟於事。我別無他法,只能每天都像孤魂野鬼一樣在府邸裡面到處遊蕩閒逛,久久不肯離去。

百里看不下去阿年終日消沉頹廢的樣子,提出可以將我的魂魄找回來,用拘魂陣讓我們再次團聚。這句話對阿年來說就好像突然間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他又重新燃起了希冀。

我和阿年得以再次相見。然而,要讓我們長久地相聚,就需要不斷維持陣法的運轉。起初,百里依靠自身的修為尚能支撐,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法力逐漸耗盡,再也無法支撐法陣的運轉。他只能四處尋找一些蘊含著濃郁靈氣的法器作為媒介,以增強陣法的能量。

可是,即使如此,這些法器也終究有限。當最後一件法器用盡時,陣法的力量已大不如前。就在法陣即將無法執行下去的時候,一個神秘人突然找上了門。他告訴阿年,說在我的體內藏有一塊神奇的碎片,如果能借助人類的生魂加以溫養,這塊碎片就能釋放出強大的力量,從而確保陣法的持續運轉。

只要能夠找到足夠多的新鮮生魂,我便可以一直存活下來,與阿年長相廝守。阿年一開始對這個方法難以接受,不管怎樣,這些都是他的百姓,他不忍心對他們下手。但當他看到我的魂魄日漸衰弱,內心的掙扎變得愈發激烈。最終,在一番抉擇之後,阿年不得不接受了那個神秘人的提議。

起初,阿年告訴我說他殺的是那些被判了死刑的罪人,我的內心稍稍好受了些。可是犯了罪的人畢竟是有限的。在將所有的犯人殺害後,阿年便開始向城內其他無辜的百姓下手。

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阿年在這條違背本心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卻無能為力……心中矛盾又痛苦,我渴望能和阿年長久相伴,可是百姓卻要因我而死。”

“明明,”宋婉寧聲音哽咽,聲音染上哭腔,眼淚大顆大顆滴落,打溼了身上的錦被:“明明,他一直以來的願望便是為生民立命啊。”

謝晚喬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只能將她攬在懷裡,拍了拍她的背。

唉,這讓她怎麼安慰,她也沒有經歷過這事兒。這個時候批評他們一頓,說他們枉顧人命也不合適。讚歎他們感情深厚就更不合適了。

宋婉寧稍稍平復了心緒,對謝晚喬說道:“仙長,請為我解開這個陣法吧。這麼多年,我待在這裡。它困住了我,也困住了阿年。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謝晚喬目光復雜地看向她,語氣沉重:“只要你踏出這個法陣,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你就會灰飛煙滅的。”

宋婉寧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她喃喃道:“我已經和阿年偷來了這麼多時光,也知足了。”

謝晚喬看著宋婉寧去意已決,於是朝溫不言喊道:“師兄,麻煩你解一下這個法陣。”

溫不言聽後微微頷首,雙手結印開始施展法訣。隨著口中念動咒語聲響起周圍空間泛起微弱波動盪漾開來如漣漪般向外擴散。

緊接著一道璀璨奪目的光芒驟然從床底下迸發而出形成一個巨大且複雜神秘圖案。無數奇異符文閃耀流轉其間,僅過了須臾功夫所有光芒便迅速收斂最終完全消散於無形之中,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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