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柳巷深處，萬金賭坊。
烏煙瘴氣當中，人聲鼎沸、嘈雜。
不少人在對著莊家手裡的骰盅大喊：“大，大，大。”
“開小，小，小。”
“買定離手。”莊家晃動的骰盅咚的一聲，落在桌面上，眾人屏氣凝神，盯著他將盅蓋開啟：“二一一，小——”
剛剛還在喊大的人臉上陡然有種垂頭喪氣的落敗神情。
他們當中還有不服氣的，又再懷中掏出銀子，一把拍在桌案的大字上。
“再來！”
“公子，不能再賭了，還是回去吧。”小廝在沈恩澤的旁邊勸著。
沈恩澤已經賭紅了眼，哪裡還管這些。
他掀開小廝攔住他的手，對著身後的侍從：“把他給我看住了，別耽誤我幹正事。”轉頭，他就對桌子上的骰盅大喊：“大，大，開大，大！”
侍從不知道從哪拿出來的繩子，把剛剛勸主子再賭的小廝綁了起來，還用破布將他的嘴堵上，讓他不能影響公子繼續賭。
小廝面色鐵青，被扔在地上，腿肚子都在發抖。
這要是大公子賭博的事情被發現了，他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哐——”
莊家的骰盅還沒來得及開啟，門外有人一腳踹開了賭坊的大門。
“他媽的，誰，哪個癟犢子敢亂闖，找死嗎？”
賭坊的十幾個打手聽到聲音，手中提著棍子一副兇狠的模樣走出來。
賭徒們一把抓著骰子，一把護住手裡的銀錢，戰戰兢兢的看向門外。
莊家還在叫囂著：“信不信老子把你剁了丟出去餵狗！”
結果，賭坊裡的人一抬頭，看見的竟是一個容貌如仙，面色異常冷沉的小姑娘氣勢壓迫的站在門口，她目光狠厲的掃視在賭坊裡。
“我當是誰，原來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莊家把手裡的骰盅放在桌上：“怎麼著，也想學人家賭兩把？輸了可不能哭鼻子，哈哈哈哈。”
‘嘩啦啦’
有骰子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響起。
沈恩澤一抬眼，見到沈瑾瑤站在門口正冷森森的看著自已，當即三魂嚇掉了七魄，剛賭紅眼的神智，在這一刻瞬間回籠。
他只覺一股涼意直衝頭頂，雙腿發軟，腳下釀蹌著穩住站立的姿勢。
要不是身後靠著桌子，他馬上就能癱軟在地。
兩名貼身的小廝跪在一左一右。
鳳翎和凰翖站在門口向兩旁側著身子，沈瑾瑤走到沈恩澤的面前，拿起骰子在手裡隨意的拋了拋：“長兄賭的可還盡興？”
“六... ...六妹妹。”沈恩澤的聲音都在哆嗦。
“大公子，你怎麼會來賭？”饒是鳳翎和凰翖見到這般情形都驚呆了。
大公子是什麼性子，那是在軍營裡的少年將才，是李姨娘的驕傲，更是四姑娘未來的依仗，竟然也學會了賭。
“長兄賭幾日了？”沈瑾瑤的語調微揚，聽似調侃，實則讓人不寒而慄。
在沈恩澤接觸沈瑾瑤的這段日子以來，沈瑾瑤一向是端莊，乖巧的模樣，哪裡會像現在這般，光是眼神就讓他膽顫。
“六... ...六妹妹，是為兄的錯，為兄來了兩日，就只兩日，為兄想著小娘快過生辰了，賺點銀子，給小娘買些東西，讓她高興。”
他的例銀每月都上交府裡，自已平日花銷也都是走公中，從前，中匱掌管在郭氏手裡，郭氏對李氏一院的花銷極為苛刻，沈恩澤根本拿不到什麼銀錢。
每月，還未到月底，就已經捉襟見肘。他只有能省則省才勉強自已的開銷。
眼下，李姨娘的生辰快到了，作為兒子想為母盡孝，無可厚非，可錯就錯在他用錯的方法。
看著眼前的少年，沈瑾瑤剛回府時，他還是那般的意氣風發，英氣十足，現在，眼眶烏青，唇角乾裂，連往日裡乾淨的衣服都透著一股餿敗的味道。
“長兄，姨娘希望你這般讓她開心嗎？”
沈瑾瑤的語氣冷沉：“她若是知道，她的生辰禮是你賭來的，她會如何想？”
她走到那位莊家面前，只單單一個眼神，莊家就下意識的退到一邊，見她拿起骰盅，手指輕輕一捏。
骰盅霎時變為灰燼... ...
在場的人都看傻眼了。
這，這分明就是個還未及笄的姑娘啊，怎麼手勁兒這麼大？
就連見多識廣的莊家和打手見狀，都嚇得不敢出聲，生怕下一刻，他們都就會變成她手裡的骰盅。
“賭這東西，一旦沾染，就會成癮。”沈瑾瑤的眼神落在沈恩澤身旁跪著的兩個小廝身上：“誰這麼大的膽子，敢給你出這樣的主意，讓你來賭。”
旁邊的角落裡，鳳翎把捆住的小廝解綁。
小廝的手剛鬆開，他就拿下口中塞著的破布，跪在地上，連連對著沈瑾瑤磕頭：“六姑娘，是大公子身邊的侍從。”
“是他們給大公子出的主意，讓大公子來賭坊賭上兩把，贏了錢就能給姨娘買生辰禮。”
“起初大公子不願意來，是他們說，先來看看，小賭一兩把，若是輸了就不玩，也沒什麼事，大公子眼見著姨娘的生辰要到了，一時著急就被他們慫恿著來了。”
“剛剛就是奴才勸大公子別再賭了，侍從還在哄著大公子繼續賭，並把奴才嘴綁了。”
沈恩澤的侍從是父親沈孝山從軍營裡親自篩選的人，小廝則是姜雲煙在世時，特意從母家的家奴裡精心選出來貼身照顧沈恩澤的起居。
可見當初姜雲煙也十分重視李氏的長子。
小廝陪伴沈恩澤的時間最長，也連帶著因為姜家的關係，對沈恩澤最為忠心。
侍從？
呵呵，看來郭氏的手夠長。
“主子。”凰翖沉著臉，走到沈瑾瑤的身邊，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道：“您已經讓司命改了大公子的命簿，按理說，不應該出現這樣的紕漏啊。”
沈瑾瑤唇角勾了勾：“命簿定的是一生，可細枝末節卻無法詳細記錄，有人用逆天之術鑽了空子，想要徹底毀了沈恩澤，那人知道，命簿其中一旦發生絲毫改變，命運便會差之千里，軌跡亦也會跟著改變。”
“那，要不要屬下去查查，看看到底是誰在用逆天術法。”
凰翖嘴上說著，眼角瞥了瞥天的方向；
心中暗道：你竟然敢給主子找麻煩，上次真不該攔著鳳翎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