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外，清雪寒涼，透過門窗，卻是另一番深入骨髓的冷。
齊念芙險些懷疑自已聽錯了：“你說什麼？”
“公主。”沈瑾瑤看著齊念芙手中的髮簪：“駙馬還在世時，是不是曾有午夜夢迴，喚著一個叫桃香名字。”
“你什麼意思？”
與駙馬相處這麼多年，齊念芙怎會不熟悉這個名字，只是從前每每問起，駙馬總說夢中的話不必當真。
那時，她也有過懷疑。
兩人成婚十多年，她一直沒有身孕，先帝和太后愧疚之餘，曾勸說她給駙馬納妾，延續香火。可當時駙馬想都不想直接拒絕，回府後，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若是駙馬真的有其他心思，那時又何必拒絕。
“公主，您只需把髮簪開啟，就會明白一切。”沈瑾瑤道。
此話一出，齊念芙的身子僵了。
沈瑾瑤微笑著看向她：“所有根源，都在這支簪子裡。”
齊念芙盯著沈瑾瑤，驚詫的神情突然生出一點厲色。
沈瑾瑤不為所動，面色沉靜。
齊念芙一個人坐在床榻上，糾結了片刻，她才好似下定決心般，開啟了髮簪的連結處。
髮簪是用緙絲的技藝製成，簪頭處有一條細小的金鉤扣在簪中，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
齊念芙的動作小心，生怕一個不注意，將駙馬生前送給她的簪子弄壞，無法修復。
屋中桌前，沈瑾瑤坐下斟著茶。，
茶是龍湖雪針，色如光照橘園，聞起來茶香中飄著淡淡的竹香。這茶倒是好茶，只要會品的人，自然明白這茶只需一壺，便是價值千兩金。
沈瑾瑤品了一口，她斟茶的姿勢清冷中透著疏離的美，玉指纖纖輕握茶盞，水氣撲面，她姣好的容貌在霧中若隱若現。
齊念芙打著髮簪，沈瑾瑤氣定神閒的看著她。
“咔噠。”
髮簪連結處斷開，從裡面灑出一點點白色的類似磷灰石的東西。
鳳翎馬上拿出一張紙，將髮簪裡面的白色粉末悉數倒出。同時，齊念芙還發現，這髮簪裡竟藏著一張極小的紙條。
“這是什麼？”
“桃香的骨灰和生辰八字。”沈瑾瑤好整以暇的看著她，聲音輕飄。
“啊！”
齊念芙被沈瑾瑤的話嚇得瞬間把東西丟了在了地上，滿面驚恐。
“怎，怎麼會？！”
她看著地上散落的東西，欲哭無淚。
“這茶能產自嶺西。”沈瑾瑤端起茶盞，送到齊念芙的身邊。齊念芙的臉色條然鉅變。然而，沈瑾瑤像是沒注意到般，自顧自的道：“駙馬是嶺西人，還未從軍前，在嶺西一富戶家裡做護衛。”
齊念芙看著她，端著手裡的茶盞，一飲而盡。
“慢點，這茶得品。”沈瑾瑤慢條斯理的道：“否則大長公主身邊的人見了，還以為公主不喜品茶。”她的聲音輕緩，說出的話，卻讓齊念芙凝了神。
她道：“那戶人家夫人的貼身侍女，名喚桃香，駙馬對桃香日久生情，想要為她贖身，將她娶回家，可誰知，那時的他根本出不起為桃香贖身的銀子。”
齊念芙抿著唇，那本來柔和的眉眼，一點點的扭曲。
沈瑾瑤的指腹撫著茶盞的杯延：“正巧，為征戰蠻夷，南嶽開始徵兵，駙馬毅然決定從軍，想著立下軍功攢足銀錢回來為桃香贖身，之後兩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齊念芙的手有些微微發抖：“你怎麼知道這些？”那年先帝賜婚，也派人查探過駙馬的背景，可傳來的訊息就只有駙馬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就再無其他。
“公主要不要聽完呢？”沈瑾瑤不等齊念芙回答，道：“三年後，駙馬在戰場的屢獲戰功，榮升副將，待他拿著攢好的銀錢，帶人前去那富戶家準備給桃香贖身的時候，發現桃香三天前已經自盡身亡。”
“駙馬傷心欲絕，細查下發現，那富戶早已對桃香意圖不軌，在一日夜深人靜時，強佔了桃香，事後，富戶想抬桃香為姨娘，可桃香覺得對不起駙馬，這時，她又聽說駙馬在軍中升官，覺得駙馬根本不會回來迎娶她，心灰意冷下... ...”
齊念芙閉了閉眼，面上全是痛苦的神色。
“後來，駙馬以正妻的之禮為桃香下葬。”沈瑾瑤垂眸：“可就在下葬時，駙馬偶遇一遊方道士，道士告訴他，桃香冤魂並未入地府，而是遊蕩在人間，想要讓桃香安穩的入輪迴，就必須尋找與她八字相合，命定運數貴重之人。”
齊念芙面上的僥倖之色徹底不見，取而代之的濃濃的狠厲：“我就是那命定運數貴重之人？”
沈瑾瑤點頭。
“道士將方法告訴了駙馬，不久後駙馬跟隨將軍得勝入京，在一處酒樓見到了正出宮遊玩的公主，幾番巧合下，他知道了公主的生辰八字正是他要找的人，於是，他開始刻意接近公主... ...”
沈瑾瑤起身，拿過鳳翎撿起的髮簪：“道士告訴他，要這位命定運數貴重之人帶著桃香的骨灰和生辰八字七七四十九天，桃香才可入輪迴。”
她將髮簪接好：“駙馬最終將桃香的骨灰和生辰八字放在簪子裡，送給公主。而原本駙馬想四十九天後就將東西取出來，可公主對駙馬送的禮物格外珍惜，日日佩戴在頭上，久而久之，駙馬也想留著對桃香的念想，認為公主戴著桃香的骨灰，就等於桃香陪在他的身邊，所以，他就沒有將東西取出來。”
“呵——”
齊念芙冷笑出聲：“怪不得，怪不得他看我的眼神總是那樣情深，原來是他在看我頭上戴著的桃香骨灰和生辰八字。”
“我們恩愛十幾年，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齊念芙懷疑，她起身，氣急下猛地掀翻桌子。
瓷器摔在地上，發出碎裂刺耳的聲響。
想起他戰死後，自已為他傷心欲絕，想要立即隨他而去，齊念芙就覺得可恨。”
“若是他沒死，本宮真想當面問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大長公主想當面質問？”沈瑾瑤道：“那今夜，臣女可以將駙馬帶到公主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