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暖閣裡再次響起其樂融融的聲音，彷彿剛才那一出鬧劇從沒出現過。
對於沈瑾瑤學過醫，蔣氏顯然很滿意，她看著沈瑾瑤，笑容都比剛才慈愛許多：“高太醫都向你求問通脈丸的藥方，可見你這藥不同尋常，是在封安師從何人？”
前些時日，沈瑾瑤剛剛回府時，蔣氏對她還是不冷不熱的態度。
每次來福榮院請安，她也都是在沈安璇和沈寧璇的身邊做陪襯，蔣氏更是不曾這麼親和的與她親說過話。
沈瑾瑤眼眸彎彎，淺笑著：“回祖母，在封安的時候，外祖偶然間識得一位醫者在府中住留幾年，後來孫女才得知，那是遲三大夫。”
“孫女平日無事，就跟著遲大夫學了些皮毛，只是孫女實在愚笨，並未學到遲大夫一二。”
“只恐學醫不精，所以不敢擅自宣揚。”
沈孝山的臉色變化幾許，就連沈孝鴻也是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向沈瑾瑤；
跟著學了些皮毛就能得高太醫的盛讚。
若是真的認真學起，那豈非... ...
遲三大夫是天下皆知的神醫，只可惜在多年前就消聲於世，曾有人說在北朝見過他，也有人說，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在了荒漠。
有傳聞說，先帝外祖董家家主還在世時就暗中尋找過遲三，想請他為自已治療舊疾，可幾年都查無音訊，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沒曾想，遲三竟會在封安城的姜府裡做最普通的府醫。
沈瑾瑤將父親兄弟兩人的表情看在眼裡，不露神色的道：“祖母可願讓孫女看看脈象？”
蔣氏沒有拒絕，她點點頭。
沈瑾瑤起身走到蔣氏身前的位置，手指輕輕搭在蔣氏的脈案上，片刻的功夫，她便笑盈盈的抬眸：“祖母身體康健，方才心緒高漲，因著通脈丸，血脈翻湧也有緩解，肺喘之症只需稍加留心，不會有礙。”
一旁的於氏好奇，看蔣氏的臉色，剛剛還異常紅潤的兩頰，此時已經褪去，倒是更顯康泰的容光。
“一顆小小的藥丸效果竟這麼神奇？”
沈瑾瑤道：“這不過是瑾瑤閒來無事打發時間製成的東西，聽聞當年遲三大夫能用一株草就可起死回生，那才是真正的神奇。”
閒來無事？打發時間？
要真像她說的這般輕巧容易，高太醫怎麼可能低聲下氣的詢問藥方。
加上這藥效奇快，這會兒蔣氏的心緒已然穩定，就連氣息都和緩了不少。
眾人還想追問下去，可每次詢問沈瑾瑤有關醫術的問題，她的回答都不多。
她們也不知沈瑾瑤究竟學了多少，但看她像是並不願多說的樣子，就沒有再追問下去。
蔣氏也看出來沈瑾瑤不想太過招搖，她的眼神環視著屋裡的眾人，唇角笑著扯開了話題：“今日正好鴻兒和芸兒都回來了，你們長兄也在，晚上咱們在府裡用團圓飯。”
這頓團圓飯，蔣氏盼了多年，她難掩心中的高興。
“都依母親的。”
沈孝鴻和沈書芸應著。
這時候，就聽見還在老夫人懷中的蓉兒揉著眼睛“哼哼唧唧”的哭出來。
沈書芸連忙抱過來哄著：“到了蓉兒該午睡的時辰了，這會兒應該是鬧覺了。”她吩咐身邊蓉兒的奶孃：“去把小姐帶下去哄睡吧。”
奶孃接過蓉兒，正要離開。
沈瑾瑤對著蔣氏和沈書芸道：“祖母，三姑姑，瑾瑤想哄蓉兒妹妹午睡，不知，可不可以？”
沈書芸想都沒想就答應：“這有什麼不可以的，郡主去吧。”
對著屋裡各位長輩福了福禮後，沈瑾瑤帶著鳳翎、凰翖和蓉兒一起離開。
走出福榮院，守在外的寒露和霜降也跟在自家郡主的身後。
去往芳蘭水榭的路上。
蓉兒的奶孃抱著她走在前面，沈瑾瑤幾人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
剛才在暖屋裡的所有事，寒露和霜降都聽的一清二楚。
寒露為自家郡主委屈，她壓低了聲音問：“姑娘，您是郡主，怎得就這麼輕易放過五姑娘？”
在她看來，僅把沈寧璇送城外莊子半年，可太便宜她了，那可是誣陷郡主的大不敬之罪，依著律法是該送入京兆尹，由府尹判罰的罪名。
輕則杖刑，重則流放。
“你們也太不瞭解主子了。”鳳翎看了一眼前面抱著蓉小姐的奶孃，低聲道：“主子根本就沒想把事情鬧到官府面前。”
事發開始就是一個局，身在局中，就像是在下棋，走一步，需得看到後三步，不能因一意孤行，壞了大局。
寒露沒明白鳳翎的話：“為什麼？”
鳳翎道：“你忘了，主子說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嗎？這事要是鬧到官府面前，沈寧璇是會遭到處置，可同樣也會連累主子的名聲受損。”
“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
寒露撓了撓頭，不知道為什麼，以前是聽不懂自家姑娘說話，現在連鳳翎的話她都有些聽不懂了。
什麼是還不到那個時候？
她想不明白，但卻聽懂了現在處置沈寧璇，傳出去怕是外面都會說自家郡主不念親情，對血緣姐妹‘趕盡殺絕’。
***
芳蘭水榭是沈書芸出嫁前的居所。
這裡位於侯府的東側，距離福榮院並不遠。
與侯府後花園的荷花湖相接，三面環水，夏日裡清風徐徐，鳥語花香。
侍女領著幾人來到正屋寢室，裡面早已佈置好了嬰孩睡覺的小木床。
可蓉兒怎麼都不願去小床上睡覺。
奶孃只好將她放在床榻。
沈瑾瑤跟著奶孃進屋後，慢悠悠的坐在軟榻上，整理衣裙的時，她睇了寒露一眼。
寒露了然，走到奶孃的面前：“蓉小姐這兒有郡主哄著，奶孃還是先去休息會兒吧。”她說著，就輕推著奶孃往外走。
“啊... ...這... ...”奶孃想拒絕。
霜降上前不由她開口：““咱們郡主很喜歡蓉小姐，奶孃就放心將蓉小姐交給郡主吧，你也是頭次來侯府，我和寒露帶你出去走走，熟悉熟悉。”
奶孃半推半就的就和寒露、霜降一起走了出去。
屋內就剩下沈瑾瑤、鳳翎、凰翖和蓉兒。
沈瑾瑤的手撐著額間，身子柔軟的半倚著，姿態稍顯鬆弛。
可那骨子裡透出來的清冷感，著實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心生畏懼。
“說說吧，你怎麼來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