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鴻。”
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齊北禮的身邊：“陛下。”
“去查。”齊北禮壓制著聲音中的一絲慌亂，冷肅著開口：“朕要知道沈瑾瑤在封安的所有事，事無鉅細。”
“是。”
暗衛首領霎時如從未出現般，再次消失在亭中。
齊北禮看著沈瑾瑤已經離開的方向，眼神陰鷙，他咬緊牙關；
“你，到底是誰？”
***
太后在壽安宮的正殿見沈瑾瑤。
兩側數十名宮女，內侍監拱手謹立，沈瑾瑤氣度從容的在他們面前走過，腳步輕緩，儀態端方。
正殿內焚著檀香，太后是常年禮佛的人，燃此香可凝心靜氣，沉澱思緒。
而，禮佛並不代表她內心慈善。
沈瑾瑤垂首，提著衣襬雙膝下跪，盡顯大家閨秀的禮儀舉動：“臣女沈瑾瑤，拜見太后，恭請太后福壽慈安。”
“平身。”
一道女聲傳來，聲音氣息沉穩，與柔交織，好似溫玉。
“謝太后。”沈瑾瑤頷首起身。
聽太后道：“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沈瑾瑤緩緩的抬頭，太后看上年逾四十，一身靛藍色參金絲宮裝長袍，身材勻稱，她頭頂著碩大的冠羽，光芒奪目，坐在鳳位上，屬於皇家的權勢氣度傾斜而出。
她目光深邃，眼眸裡的睿智，好似可看透一切。
母儀威勢，無人能及。
她肌膚紅潤，柳眉玉瞳，不難看出年輕時，太后也有著獨特的美貌。
“田嬤嬤的回宮時，說你美勝天仙，哀家還當她是為討哀家高興，誇張了。”太后話語間喜愛明顯：“現下見到才知，田嬤嬤還是誇少了。”
她看向身邊的落琴，眼裡全是滿意的笑。
落琴道：“是啊太后，奴婢見到沈小姐的時候也吃了一驚，還在想，這天底下怎得竟有生得這般好看的人。”尤其是她那周身的氣度，更是讓人不自覺的就心生敬畏。
彷彿多看一眼，都是對這樣美人的褻瀆。
“太后謬讚，臣女愧不敢當。”
沈瑾瑤沒有顯露出一絲的膽怯，非常淡然地站在原地，語速和緩，態度恭順卻沒有半分的卑微。
“賜座。”
“多謝太后。”
沈瑾瑤來到太后左邊下首的位置坐下。
看到她沉著的氣度，太后端坐著，那精緻的眉眼不由得慧心舒展，她仔仔細細的問起了沈瑾瑤的家常。
從幼時，到成年，從封安，到歸京。
看似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家常話，實則是在觀察她的應對，好以此來推測她的性情。
想要真正看清一個人，就要先從她的態度判斷。
沈瑾瑤對待太后的問題，回答的進退有度，不急不躁，也沒有絲毫的慌亂，全然是副極有教養的世家貴女之態。
她的一顰一笑，不媚，不俗，恰到好處。
太后很是喜歡：“不錯，姜家和沈家都對你教導有方，果然是個柔順內斂，心思敏捷的聰慧姑娘。”
“多謝娘娘誇獎。”
忽然，太后問道：“哀家聽聞你在文賢堂回答學究的問題時，以呂后為引，可有其事？”
沈瑾瑤心底嘆息，太后這是想試探。
她微笑道：“回太后，確有其事。”
太后笑了笑：“據哀家所知，定北侯府中也有兩位庶子，其中庶長子還隨定北侯入軍營，現在已經是官拜驍騎營的副將了。”
沈瑾瑤點頭：“回太后，正是，長兄忠心於南嶽，願為國效力。”
她說的是南嶽，並非陛下。
太后不答，本就龐大的殿內一時安靜極致，只聽見旁邊水滴漏點時的聲音，在滴答，滴答頓頓的響著。
殿裡暖如春日，太后的服制上繡著鳳穿牡丹，將她的氣度襯托的無比雍容華貴。她唇上的笑容在慢慢漾開，聲音平和如水。
“呂后母家因為她，當年也是叱吒一時。”
衛後母家？叱吒一時？
看來，太后已經表明的態度。
這是擔心她將來會以後位扶持沈家兄弟，威脅帝位。
沈瑾瑤只覺可笑，但面上她還是表現出一副惴惴的模樣。她緩緩抬起眼，那雙眸子在長睫的掩蓋下，看不出深藏的思緒，唇角微彎，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
她淡淡地道：“臣，只是臣，當年呂家因為呂后權傾朝野，但他們卻忘了，呂家依附的始終是皇權，沒有劉氏江山，哪裡會有呂后。”
“是以，臣女佩服的是呂后的政權，卻不認同她任人唯親，大肆扶持呂家人把持朝政。”
真想保住呂氏一族的榮耀，大可以給其閒散職位，坐擁王侯爵，看似有實權，卻無法撼動皇家權勢。
用劉氏江山去保住呂家，簡直愚蠢。
皇權不可凌駕，呂家人是自掘墳墓。
當今太后與呂后不同，她的外戚大多是文臣，空有爵位且已退居朝堂已久，她也從沒有似呂后般扶持外戚執政，甚至有避嫌之態。
所以，沈瑾瑤敢當著她的面，提及呂后的優勢，擴大劣勢。
“況且，臣女覺得，一族之興，不在個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唯有純臣才可保家族永久昌盛安康。”
太后挑眉，眼睛驀然的睜大，頗有點不可置信，卻極為欣賞的看著眼前這個鎮定自若的少女。
她沒想到，小小閨閣女兒竟有這般的見地。
她曾還因此憂慮，若是立沈瑾瑤為後，以現在沈孝山的兵權和朝堂地位，將來會不會有沈氏一族威脅齊家皇權的一天。
可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
這丫頭，比面上看起來的還要剔透，深沉。
那美的惑人的臉上，一雙烏黑的眸子看似清澈，實則波光暗湧，如此的城府... ...太后的心裡豁然清明。
招她來，本就是為了試探她是否擔得起那個位子，瞭解後，只覺她心思玲瓏，才貌俱佳，而且懂得縱觀大局，尊卑有制。
“沈卿有你這個女兒，實乃是他之幸。”太后的笑意不減：“哀家也慶幸，你是嫡女。”
臨近午時，殿內除了炭火，窗外的陽光也直射地面，溫暖的像是要將門外堆積的白雪融化。
太后言語中的意思清明。
沈瑾瑤連忙起身：“太后，臣女自幼長在邊陲，不懂之處頗多，若是有冒犯，還請太后恕罪。”她的聲音偏柔，卻是在以不變應萬變。
太后擺了擺手，一下子就褪去了剛才稍有微嚴的神色，幾乎是隨意起來：“你哪裡有冒犯，哀家是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