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且腐爛的氣味在籃子掉落後就圍繞在幾人的身邊，起初久欲還有些懷疑，但他看到地上的東西時，霎時睜大了雙眼。
“這，這是怎麼回事？”
寒露欲將地上的菜撿起，眼裡滿含委屈的淚水不停的往下掉：“姑娘的份例本來就少，如今又被我撒了這麼多，這可怎麼辦啊。”
久欲的臉色變得難看，他看向身後那位冷著臉的人，見他的眉頭皺起心當即就懸了起來。
寒露的主子可是侯府的嫡女，哪個敢給嫡女的份例不足，那不是找不痛快嗎？若真是如此，豈不是... ...
郭氏掌管府中中匱，各院份例都要經過她的手，如今沈瑾瑤的份例如此不堪，這無疑是郭氏暗中動的手腳。
府中人一向看主子臉色行事，郭氏不允，下人們怎麼可能擅自做主。
寒露餘光將久欲和他身後人的表情看在眼裡，小聲抽泣的聲音悽悽。
她撿起地上一塊已經發出腐爛味道的肉要放在籃中，就在這時候，久欲俯下身眼睛突然微微眯起：“這肉都已經臭了！”
寒露垂著頭，久欲看不見她的表情，她避開對方的目光，不動聲色的拍了拍肉上沾著的泥土：“不礙事，姑娘說了，府裡給什麼份例咱們就吃什麼，這肉回去加些香料烹煮，也吃不出來。”
“這怎麼成？六姑娘可是侯府的嫡女！”久欲驚詫著道：“怎麼能吃已經壞掉的東西？你們為什麼不告訴侯爺？”
“姑娘攔著，不讓我們去稟這些小事。”寒露用袖口在臉上擦了擦：“姑娘說，她從小就沒養在府裡，不知道府裡的規矩，也不想讓府裡的人都認為她好事嬌貴，養尊處優，還說，郭姨娘掌管後宅那麼多的事也不容易，要是為了她份例這些小事去煩擾郭姨娘，怕是府裡的人又要誤會她端著嫡女的架子仗勢欺人了。”
一聽這話，黑暗處的那雙眸子越加冷厲：“瑤兒回府後，每日就吃這些東西？”
那人緩緩從久欲的身後走出來，高大泛著陰鬱的身影斜斜的映在冰冷的地上。
寒露抬頭，待看清那人時，慌忙下跪，把頭重重的磕在地上：“侯，侯爺，侯爺萬安。”
久欲將燈籠往地上挪了挪，沈孝山的眼神掃在那片散落的肉菜當中；那原本送到侯府的青菜應該是新鮮青翠，可現在卻早已枯黃乾癟，看上去新鮮的肉上，也發出濃濃的腐爛氣味。
他眼神中透著一股不耐。
寒露不敢抬頭，聲音顫抖著：“回，侯爺，姑娘素日用的都少，實在不能因為菜色不佳就去別院討吃食，姑娘說要是傳出去會被笑話的，所以這些東西也是夠的。”
堂堂定北侯府嫡女，那可是千金貴眷，怎麼能吃這種連侯府下人都不會吃的東西？
沈孝山強壓著怒意，他知道，沈恩治能整日流連煙花場所也是因為他在朝中權勢滔天，賞賜無數的緣故。
庶子尚且過著肆意揮霍，安享榮華富貴的日子，那現在，他的親生嫡女竟在自已眼皮子底下過得連府中的下人都不如，這不異於狠狠地打了他自已一巴掌。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靜得眾人連呼吸聲都可以清楚的聽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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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遲院裡，油燈下，沈瑾瑤遣退了侍女，獨自靜坐在書桌旁，看著旁邊衣架上掛著的白絨領的紅色貂絨大氅，片刻後似想到了什麼，起身就將大氅穿在身上，朝門外走。
方踏出門口，漆黑的空中就開始飄落點點雪花，沈瑾瑤伸出手，雪忽落在她的掌心，慢慢地融化成一縷無法察覺的水霧，清透、彌散。
她彎著唇，來到院牆下，腳尖輕點身姿輕盈躍起，眨眼就站定在隔壁院子裡的玉蘭花樹下。
清雪將玉蘭花樹的樹枝上浮著一層淺淺的白色，夜色下顯得格外神秘。
經過樹下的石桌，她看向院裡正堂前的那片光亮處。
雪，在此時輕然紛繁的落下，宛如漸密的柳絮，在夜色下搖曳多姿，寒風輕輕吹過，點點白色隨風而舞，彷彿令人置身在幻境當中。
廊下的少年，身穿藏青色錦服，慵懶地蓋著皮毛毯子坐在搖椅上，他身邊碳爐煮著茶水已然沸騰的升起水霧，他端著茶盞，正舒意的欣賞著院中的雪景。
少年的眉眼冷峻，在雪幕下，彷彿籠罩著一層輕紗，他就好似謫仙般，讓人望而不及，矜貴優雅的氣度，又似那高嶺之花，傲絕天下。
沈瑾瑤抬步，慢慢地向雪中的廊下走去。
少年的眼眸深邃冰冷，彷彿能看透這凜冽的人間，但，在見到紅衣少女時，那眸間的寒意就舒展開來，眼角帶著極其溫柔的弧度。
他起身，拿起黑色皮毛大氅走到她的身前，動作利落的披在她的身上，不由分說的將她拉到廊下，讓她坐在搖椅上躲避著，也欣賞著風雪。
“這麼晚，怎麼過來了？”蕭景戰倒了一盞熱茶遞到她的手中：“天冷，暖暖身子。”
沈瑾瑤接過，淡淡的茶香縈繞在鼻尖：“清銀山？”
見她吃驚，蕭景戰點頭：“嗯，我加了些花瓣，嚐嚐看是不是原來的味道。”
沈瑾瑤含笑著飲下一口，茶香伴著花香在口中環繞，相互平和，誰也不爭奪誰的清味。
“煮茶的手藝精進了。”
這時，從劍端著一盤子點心走過來，放在沈瑾瑤面前的桌案上，青執也拿來椅子放在蕭景戰的身後。
沈瑾瑤看著點心，心下狐疑：“東城那家酥酪？”她沒告訴蕭景戰她今日會來，他怎麼會準備這些東西？
“沈六姑娘好眼識。”從劍好似猜到了沈瑾瑤的疑惑，道：“確是東城那家的酥酪，少主知道姑娘喜歡，又不知道姑娘哪日會來，擔心沒有準備就命屬下日日都給姑娘備著。”
沈瑾瑤心底一暖。
蕭景戰坐在她的對面，將幾顆栗子放在炭火上烤著。
從劍和青執很識趣的退下去。
院裡，雪越下越大，兩人對坐飲著熱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