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分，沈恩澤和沈知璇離開了棲遲院。
在兩人走後，鳳翎把食盒內留下的字條遞給正坐在軟榻上小憩的沈瑾瑤。
【字書無言表，風輕朝暮在，卿若天上雲，吾願為卿天。】
短短一行字，清秀雅緻。
沈瑾瑤看過後眼露溫柔，唇角笑意明媚。
見著自家主子的模樣，鳳翎巧笑著在沈瑾瑤的身邊打趣：“主子，玲瓏骰子安紅豆的下一句是什麼呀？”
入骨相思知不知。
沈瑾瑤知道鳳翎在笑她，她若無其事的將字條收好。
正屋左側的膳廳裡，霜降將幾盤菜擺在了桌上，不滿的道：“姑娘昨日午後才回府，今日晚膳的菜府中並沒有安排給咱們小廚房，所以今日的晚膳只能由府中的廚房做，可是您瞧瞧，這給您做的都是什麼啊？”
沈瑾瑤起身來到桌前，瞧著面前可憐兮兮的幾盤菜。
聞著味道就能知道，魚是已經過了幾日早就不新鮮的魚，卻用了重口，為的就是不讓人吃出來。雞湯裡的雞肉沒有一塊可以入口，除了脖子就是雞尾，就連青菜也都是爛菜葉加了重油烹製。
縱然是見慣了世間之事的沈瑾瑤也不由得笑了。
定北侯府是南嶽世家大族，規矩頗多，對待子女一貫也是照顧有加，就連李氏的院子裡的沈恩澤和沈知璇也都是表面功夫過得去。
不說別的，就看李氏和沈恩澤、沈知璇的穿著雖比不上郭氏和徐氏兩院，可也沒有差到影響府中顏面。
而她自己，頭一日回來是在老夫人的院子裡用膳，晨起又只用了清粥小菜，到了晚膳，竟用這些糊弄，郭氏嘴上說不會苛待，暗地裡做出來的事，還真當她是吃素的。
沈瑾瑤淡淡的看了一眼，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寒露站在一旁，眼圈紅了：“姑娘在封安城的時候哪裡曾受過這樣的氣。”
“姑娘。”霜降憤憤的道：“方才奴婢也與廚房的人爭辯過，結果那些人說府中突然多了一個人，份例不夠，要緊著老夫人和侯爺來，輪到一圈最後才是姑娘，他們還說... ...府中主子需要吃什麼膳食，點心都是要提前兩日告知廚房，要是姑娘今晚覺得吃的不好，大可以去外面酒樓吃完再回府。”
去外面酒樓吃完再回府？
沈瑾瑤都要氣笑了，要真是這樣，她還沒回來，怕是就得被全京都城知道她這位侯府嫡女在吃穿用度上極為奢靡，花錢大手大腳，是個沒有教養的丫頭。
“去將那套紅翡鎏金的戲珠頭面取出來。”
“姑娘，那套... ...”
鳳翎也都不到自家主子要做什麼，但迎上主子的眼神，她還是去庫房裡將那套釵環取了回來。
沈瑾瑤走到妝臺前，自己卸下了原本頭上的髮釵配飾，又讓寒露將新取來的頭面戴上，隨後她站起身，道：“到了該去給祖母問安的時辰了。”
霜降幾人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十分疑惑。
“走吧，帶上東西，咱們可不能讓祖母等。”沈瑾瑤唇角彎了彎，看起來竟有些狡黠。
走出屋子，沈瑾瑤就見著崔嬤嬤捧著一盆東西往後院的方向走，她面上笑容淺淺，根基想要瓦解，就要從奠基處一點一點的來，這，也只是開始。
福榮院的暖閣中檀香氣味撲鼻。郭氏正坐在老夫人下首左側的位置和旁邊的徐氏正商量著什麼。
沈寧璇頭戴金海棠珠花的釵環，穿著銀狐對襟小襖，一副貴氣不凡的樣子。
其實論長相，她並不比身旁的沈安旋出挑，氣質也比不上沈知璇的文雅，可配上她那身裝扮，坐在那裡是很是顯眼，倒是把屋子裡所有的女子光彩都給壓了下去。
此刻，她正笑意嫣嫣的聽著郭氏和徐氏商量的事情，一改白日在書院裡的強勢。
沈安旋穿了一件軟毛織錦風襖，頭上簪著水仙花的步搖，耳畔那對珍珠淡藍色的寶石耳墜輕輕搖晃著，臉上討好的笑意明顯。
在老夫人和郭氏說話間，她不時的說出幾句，可不論她如何言語上表現，老夫人和郭氏面上都是毫不在意，也並沒有特別的神情。
如此一屋子的人，表面上看起來祥和一片，實際上不過是各有心機。
沈瑾瑤從門口盈盈而入
看見來人，屋內的人面色各異。
老夫人的眼神落在沈瑾瑤的身上後眉心微蹙，郭氏登時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徐氏更是滿面驚色，沈安旋和沈寧璇兩人也覺得氣氛陡然不對；
這滿屋子的人只有沈瑾瑤看起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孫女給祖母請安。”她屈膝依著規矩拂禮。
“嗯，起來吧。”老夫人手中捻著佛珠，沉默半晌才道：“其實，你母親的東西早該給你了，這麼多年，你也沒書信回府要，你父親就將東西放在府中的庫房內，結果，或多或少府中人都有些疏漏，你要是發現什麼不妥，就告訴我。”
這一句讓郭氏握著絹帕的手，攥得更緊了。
沈瑾瑤頷額，說話的語氣沒有任何波動道：“多謝祖母，母親留下的東西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府中下人又多，難免有看顧不到的地方，這在情理之中，孫女知曉的。”
既然你看出來了，想要以退為進，怎麼可能。
老夫人抬手，示意沈瑾瑤坐在她下首的位置：“再有兩月就要臨近年關，府中也要開始查點，要再發現有任何錯處無論是誰，家法處置。”
沈瑾瑤儀態端莊的坐在椅子上，丫鬟將一盞茶和一盤子茶點放在她身旁的桌子上。
“孫女聽府中下人說了，每逢年尾府中都要查點一番，只是這事哪怕有人盯著，也難免會有些許差池，是人嘛，就都會犯錯，好在母親的東西不太多，這要是御賜的東西少了，恐就是大禍了，郭姨娘當家，確實不易，哪裡能都顧得上呢，真要是少了一兩件無關緊要的東西，孫女也不會興師問罪。”
老夫人微斂的雙眸緩緩睜開，看向沈瑾瑤的時候那其中竟有些讚許的意思。
“六丫頭很懂事，翠柳，你將今日品芳齋送來的點心給六姑娘端過去，讓她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