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堂內霎時靜得落針可聞；
沈瑾瑤悠悠抬眼：“老人家我勸你一句，若是想要得以善終，就多做好事，莫要再起害人的心思，不然，輕則無子侍奉，重則死無全屍。”
“你胡說八道什麼？”老婦人怒了：“我有三個兒子。”
沈瑾瑤輕笑，沒再理會。
老婦人一家在保和堂沒討到半分便宜，還惹來不小的風波，這讓他們丟盡顏面，最後只能在百姓的罵聲中灰頭土臉的離開。
鳳翎和凰翖驅散在門前看熱鬧的百姓。
保和堂再次恢復安寧。
蕭景戰跟著沈瑾瑤來到後院的石桌旁。
看她煮茶，蕭景戰拿出早就買好的點心：“方才你休息，我知道你醒後會想吃東西，就去買了些你喜歡的點心。”
沈瑾瑤瞧著，他將點心開啟，雲糕、荷花酥、玫瑰餅... ...
蕭景戰遞給她一塊玫瑰餅，又斟了杯茶。
“你是想將保和堂給苟貴。”
“嗯。”沈瑾瑤笑著：“真瞭解我。”
蕭景戰眼底的光黯淡了些許，他雙眸垂下，看著茶盞中的茶水。
“你的事查的如何？”沈瑾瑤問。
蕭景戰掩去心思：“有眉目了。”
沈瑾瑤點點頭，眼神深邃，悠遠：“你失蹤這麼久又突然出現，背後人暫時應該不會冒然出手，這是你最好的機會。”
蕭景戰的聲音淡然：“嗯。”
他微微而笑，看上去恬靜，平和，彷彿超脫於塵世之外，似與遠山清風渾然一體。
靜若幽蘭，觀之如畫。
沈瑾瑤側目微嘆：“其實，你地位不凡，能站在眾生之巔，可我卻想... ...”
“想什麼？”蕭景戰好奇。
沈瑾瑤淺笑：“想把你融入塵埃。”
她咬了一口玫瑰餅，餡料從唇角溢位。
蕭景戰瞧著她，無奈卻縱容的伸出手指，用指腹幫她輕輕擦掉。
沈瑾瑤看著他的動作微怔。
好半晌她才回過神：“喝茶。”
蕭景戰的動作一頓，聽話地拿起面前的茶盞。
沈瑾瑤怔怔地看著溫柔的蕭景戰。
方才，將她強勢護在身後的人彷彿不是他。
---------------
兩日後，聞香樓。
後院的白梅樹下，一月袍男子坐在矮几前，他周圍的暖爐上煮著茶，身旁還有炭火灼灼。
沈瑾瑤走近幾步，男子的面容逐漸清晰，正是前日所見的盛公子。
他今日穿著月色長衫，像是冬日初雪的清寒，長髮用烏木簪綰起，手上正執著一盤棋。
黑白分明的棋子在棋盤上進行著無聲的廝殺。
白梅花瓣迎風飄落在他的肩上，空中仍有數瓣紛揚，他仍舊不為所動，神情專注的看著棋盤。
落花飄零，如雨繽紛。
眼前彷彿是處美不勝收的景色，並不真實。
沈瑾瑤站在一旁，沒有出聲，好像是擔心驚擾了這幻中人。
盛珏執起黑子落在棋盤上，慵懶的聲音傳來：“站在那做什麼？”他沒有抬頭，眼神始終不離棋盤。
沈瑾瑤含笑福禮：“小玖見過盛公子。”
“坐吧。”
直到沈瑾瑤輕緩的坐在他的對面，盛珏才抬眼看她，表情十分輕鬆，連方才下棋時眼中那股攝人的目光也斂了起來。
“會下棋嗎？”
沈瑾瑤看了一眼棋盤：“略懂。”
盛珏笑了笑：“陪我下一盤。”
沈瑾瑤隨手拿起一枚白子，落在盛珏方才所下的黑子旁邊：“九困之局，奪一生機，看來公子有心事未解。”
“說來聽聽。”盛珏的表情沒有任何波瀾，語氣倒是多了一絲興味。
沈瑾瑤指著這局棋：“黑子想要脫困，就要險中求勝，這盤局幾方勢力盤踞，唯有一處是生也是死，眼前公子再下一子便會扭轉局勢，可，也真應了那句話。”
“一字錯，滿盤皆落鎖。”
她抬眼，眼中意味分明：“公子這黑子錯不得。”
究竟是生是死，全憑自身選擇。
“你倒是有趣。”盛珏沒有猶豫，一顆黑子落下：“無路可走即是生門。”
“可也是死門。”沈瑾瑤一顆的白子落下，原本黑子已定的勝局忽然變得迷離。
盛珏眼中帶起一抹笑意，身子懶洋洋的倚著：“過來。”
沈瑾瑤走到他身旁，方一坐下，他便挑起她的一縷秀髮縈繞在指尖：“如此聰慧，你到底是誰？”
聲音沒有任何威懾，卻直擊心底。
沈瑾瑤勾唇：“我只是我。”
她的髮絲還在他修長的手指上糾纏，她也不動彷彿習以為常般，神情嬌柔。
好一會兒，沈瑾瑤才聽見他輕嗤一笑後，道：“你這丫頭，玲瓏心思，讓人猜不透。”
他把玩著的髮絲微松，眼神也變得如水般清澈。
那些時日，他派人查過她，可結果她就宛如一張白紙，沒有背景，沒有勢力，就單單只是聞香樓內一位名喚小玖的青樓姑娘。
她出現在外人看來並不突兀，但在久經陰謀詭計旋渦中的他來說，卻是十足的意外。
他不喜有這樣的意外，所以他必須弄清楚她究竟是誰。
但在方才，他忽地釋然了。
從前是誰又如何？
以後是誰才是關鍵。
沈瑾瑤感覺手腕上有什麼東西，她低眸瞧去，盛珏竟然將一枚淡粉色的玉鐲戴在她白皙的腕間。
玉鐲色澤水潤，靈透，與她的肌膚相輔相成。
沈瑾瑤不解的看著盛珏，見他輕笑著問：“怎麼了？”
“這是... ...？”
粉玉產自天坤山，距離南嶽何止十萬八千里，因極其稀少，哪怕是小小的一塊就價值千兩，皇宮大內也不遑多得，更何況製成一枚玉鐲。
“偶然間得到的小玩意兒，你戴著正好。”
他的語氣淡淡，抬手將她耳側的碎髮別起。唇角漾起的慵懶笑容，若是換做旁的女子，早就看痴了。
沈瑾瑤不禁心神一動。
盛珏望著她的表情若有所思，眼神漸漸幽深，俯下頭，他的臉慢慢靠近，唇角噙著笑。
沈瑾瑤攥緊袖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的呼吸險些凝滯，她剛想起身推開他。
他就好似察覺到她的緊張，在兩人的鼻尖觸碰時，他的唇擦著她的臉頰偏過，在她的耳畔低喃。
“若非有人來，我定會要了你。”
話音剛落，沈瑾瑤就見他隔開了些距離，好似方才的親暱舉動只是她的夢境。
她緩出一口氣，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