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瑤接過，盛珏起身走到畫舫的內室，她卻走出畫舫來到甲板上。
天邊已經徹底陷入黑暗，頭頂有煙火絢爛地炸裂，將天空染成萬般的色彩。
沈瑾瑤望著斷斷續續的璀璨。
在原主的記憶裡，往年，封安城在花神節這日都會整夜的燃放煙火，今年也不例外，只是她從來不解在這煙火渲染之後，空中還是一片寂寥，短暫的絢爛又有什麼意義。
“喜歡？”盛珏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他緩緩走到她身邊：“封安的煙火不如京城絢麗，有空我帶你去京城看。”
沈瑾瑤彎了彎唇：“這些不過只是一瞬。”
數萬年，煙火這種東西已經引不起沈瑾瑤的興趣，談不上喜歡與不喜歡，偶爾看看，也只覺繁盛後任只留寂然。
與其終將成空，不如從未遇見。
盛珏詫異的看著沈瑾瑤：“小丫頭，你小小年紀怎麼總是一副老成持重，看淡滄桑的表情？”
沈瑾瑤低眸淺笑，卻不語。
盛珏將一盞花燈遞到她手中：“今日是花神節，你也寫個花燈祈願吧。”
沈瑾瑤偏頭一副不解的模樣看著他；
盛珏也疑惑，這不都應該是她這個年紀的少女喜歡的東西嗎，怎得她好似不怎麼待見？
恍惚間，盛珏好似看到少女有股凌駕於九重的氣勢。
“讓花神給我完成願望？”沈瑾瑤輕笑：“她怕是沒這個膽子。”
盛珏輕笑一聲，彷彿是在嘲笑女孩的狂妄：“你不信這些？”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沈瑾瑤語氣淺淺：“世人皆想借著祝禱請神明完成其心願，殊不知，有些事，有些人，冥冥之中早已註定，因果際會強求只會遭來禍患。”
“你倒是有趣。”
長這麼大，盛珏還是第一次聽見如此的言語。他想了想，實在無法瞭解她如此的性子究竟是怎麼在青樓裡將養而成。
但，沈瑾瑤還是接過了盛珏手中的花燈，不同的是，她沒寫隻言片語，蹲下身，將花燈放入水中，任憑它順流而下。
“不是不信？”
沈瑾瑤沒理會盛珏的話，只是看著花燈逐漸飄遠，最後被黑如深淵的夜色吞沒。
她放河燈不是祈願，是想要替這副凡人身子的原主引路。
算算日子，她應該已經走完黃泉路，正在幽冥地府的迷魂殿，會有判官給她看著人間的‘她’復生後的一切。
而這盞燈被沈瑾瑤暗中施法，她只是不想地府的判官太過為難這個命運多舛的少女。
盛珏見她面露憂心，開口道：“別擔心。”
他以為她是在害怕還會被刺殺。
沈瑾瑤聞言有一瞬的怔愣，她看向盛珏，少年的側臉在煙花下愈發的明媚瀲灩，他偏著頭看她，眸光微微閃動，語氣篤信：“這種事，不會再發生。”
沈瑾瑤道：“那就好。”
盛珏忽而一笑。
畫舫另一頭的甲板上，一隻信鴿落在護衛的手上，在看清上面的字跡後，他跑到盛珏身邊輕聲低語幾句。
盛珏周身的氣勢驟降如涼夜。
“回京！”
冷冷的兩個字，寒芒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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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保和堂的時候，夜已深沉。
鳳翎正在給男子喂藥，三勺喂不進一勺，急的她額間冒出細密的汗珠。
見到沈瑾瑤歸來，她就像是得救般：“主子，你可算回來了，屬下喂不進藥。”
聞言，沈瑾瑤來到男子的床榻前，探脈。
並無異常。
她又看了看他的臉色，有見血色之相，說明正在好轉，怎麼會不喝藥。
“白日裡他沒醒過？”
鳳翎搖搖頭。
看著她手中的藥碗，沈瑾瑤伸手：“給我吧。”
鳳翎猶豫片刻，為難的把藥碗遞到自家主子的手中，看著她拿起湯匙小心的將藥喂進男子口中。
起初也是分毫不進，可是在餵了兩三勺後，他竟開始漸漸將藥慢慢喝下。
鳳翎見狀有些氣悶：“主子，你整日衣不解帶的照顧他，依屬下看，他是認定你了，旁人的藥他都不喝。”
幾萬年了，鳳翎和凰翖何曾見過沈瑾瑤這麼溫柔，妥帖的伺候過什麼人，就連‘那位’恐怕都沒有這待遇。
心中的自喃定是沒有宣之於口，但看著沈瑾瑤這般服侍人的模樣，鳳翎還是不服氣地憋著嘴。
主子受萬人仰望，高高在上，何時淪落到伺候人的地步了。
想著，她就要去搶過沈瑾瑤手中的藥碗：“主子，還是屬下來吧，您這麼晚回來定是沒用晚膳，我讓凰翖給你準備好了，你去用些吧，”
沈瑾瑤眼神依舊在男子的身上：“沒事。”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好奇又或許是不解，她總想知道男人身上的謎團，想要將它破解，即便是日夜不休的照顧也無妨。
鳳翎在一旁看著，心道：莫不是主子瞧上這男人了？
凰翖這時進來，見鳳翎一臉驚疑的模樣，她扯了扯鳳翎的袖口，與她眼神對視。
‘主子不對勁！’
‘別胡亂猜，忘了那件事嗎？’
‘我知道，我就是怕主子再來一次受不住。’
“不會，不然跳下諸神臺，主子怎麼只忘記‘他’。”
鳳翎點頭，也是，主子那般尊貴自傲的人，怎麼可能在一件事上跌倒兩次。
‘可是，主子不讓我們替她照顧，凡事親力親為，你不覺得不妥嗎？就好像... ...好像是在照顧自家相公。’
‘不許胡說，主子行事自有主子的道理；這男子到現在都昏迷不醒，就連身份也無從查起，說不定不是什麼好人，也說不定人家有家室了，主子對他不過是憐憫之心罷了。’
鳳翎覺著凰翖的“話”也在理，一個弄不清身份又受這麼重傷的人，憑主子淡漠，涼薄的性子，才不會有什麼。
喂完藥，鳳翎和凰翖兩人陪著沈瑾瑤來到飯廳，晚飯是苟貴做的，吃完他就回房看沈瑾瑤給他的醫書了，這會兒屋內還燃著燭火，看來很是勤奮用功。
“主子。”鳳翎給沈瑾瑤舀了一碗湯：“屬下和凰翖不解，您既然還有看透凡人氣運的能力，為何不看看自己這次歷劫命運？”
她們已經知道沈瑾瑤只是元神落凡在了這人間少女的身上，而並非神體。
白日裡，鳳翎找了個時間回了一趟神界，去查這次她們主子落凡的真相，可無論是在司命仙君那兒，還是玄機仙子那兒都查無所得。
倒是恆鏡仙君說，一切皆有命數。
或許，這對主子來說是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