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嶽一百三十九年,冬月初六。

這日,是沈瑾瑤以南嶽國定北侯嫡女身份入京都城文賢堂的日子。

天剛亮,侯府裡便開始忙碌;

棲遲院內,寒露和霜降正仔細的為沈瑾瑤選著出門時要裝扮的衣衫,首飾。

“姑娘,今日是你入京都學堂的第一日,咱們可得裝扮得隆重點;”

霜降把妝臺上的幾個匣子中的其中一個擺在中間:“用這套鏍絲點珠薔薇花的頭面可好?這上面還有幾顆渤海明珠,看上去很配您的身份。”

霜降梳妝的手藝是自幼在柱國將軍府陳媽媽那兒學的,練了許多年,頭梳的最好,裝扮也很是得體。

這些年,沈瑾瑤的衣衫首飾搭配,梳頭都是她在做。

“姑娘選得這身衣服是不是太素了些。”寒露捧著一身藕色煙雲襖裙走過來,瞧著霜降給姑娘選得頭面,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衣服:“不然,姑娘還是配那套水紅色的風毛小襖吧,那套與這薔薇花的頭面搭配合適。”

沈瑾瑤坐在妝臺前,稍稍側目,鳳翎從後面走進來,接過霜降手中的衣衫:“還是選那套玲瓏玉的頭面吧。”

她把衣服放在一邊,拿起匣子中的玉簪插入自家主子烏黑的髮間:“主子這是以侯府嫡女的身份第一次去京都的學堂,該莊重得體些。”

“奴婢不明白?”霜降的臉上忍不住流出疑惑,她不懂,那套裝扮哪裡不得體。

當今朝堂,定北侯位高權重,姑娘又是侯府嫡女,身份何其尊貴,怎樣的裝扮都不過分,以前在封安,姑娘的裝扮可比現在豔麗多了,怎麼回了京都侯府反倒謹慎起來了。

沈瑾瑤只是透過銅鏡中看了霜降一眼,便猜到她的心思,由不得搖頭淺笑,到底還是孩童心性。

鳳翎為自家主子戴上耳飾,她知道霜降和寒露從小跟在真正的沈瑾瑤身邊,也跟著去過學堂,識字沒問題,卻沒讀過什麼書,所以太深的道理也不懂,她想了想,才道:“霜降,這些裝著頭面的匣子中,你方才為何選了鑲嵌渤海明珠的這套薔薇花頭面?”

“當然因為它最好看,也最貴重。”霜降不假思索的回答。

鳳翎點頭:“沒錯,就是因為這樣它才會有被插入髮髻的命運。”

如果髮簪並不顯眼,它就只會安安靜靜的待在匣子裡,沒有任何風險,可要是它在許許多多的首飾中脫穎而出,那它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運。

“哦,奴婢明白了。”霜降反應過來:“姑娘曾經說過一個詞,叫... ...眾矢之的。”

寒露也懂了這其中的道理,她走過來,為沈瑾瑤穿好衣裙:“鳳翎姐姐的眼光真好,你選的這套頭面配這身襖裙,穿在姑娘的身上,素雅又不失體面。”

“姑娘可真美。”霜降瞧著自家姑娘這一身也誇讚起來。

柱國將軍府的老將軍夫人心底憐愛沈瑾瑤,臨行前給她準備許多新式衣裳,其中十幾件還是出自封安城錦繡莊大掌櫃七娘親手製作。

七娘以巧奪天工的繡技聞名封安,在她手下繡出的衣裳,很多名門貴眷都爭相搶奪,現在沈瑾瑤身上的這件就是出自她的手。

沈瑾瑤膚色勝雪,容貌出塵,七娘為她縫製的每件衣裳都照顧到她獨特的氣質,這件藕色煙雲襖裙下襬繡著幾朵白玉蘭花,栩栩如生,一走一動間在冬日裡綻放出別樣的清雅。

實在是美極了。

寒露、霜降兩人都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出看出驚奇。她們家姑娘何時竟連如此素淨的顏色都穿得這般好看了。

窗外的陽光透進屋內,洋洋灑灑的落在沈瑾瑤的身上,她迎著光站在其中周身散發著的神聖感渾然而生。

崔嬤嬤手上端著郭氏讓人剛送來給沈瑾瑤的東西,才踏進門就見到了沈瑾瑤,忍不住訝異片刻。

她在侯府中也多年,試問也見過不少高門貴女,那些人在家中的教養下,端莊自持的人比比皆是,可比面前這位氣質高華,沉穩又尊貴卻是從未見過。

說是身處高位,躍然於天也不為過。

她差一點就沒端穩手上的托盤,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半晌。

直到霜降注意到她:“崔嬤嬤,你端著什麼呢?”

崔嬤嬤面上扯出笑意,想到今日是沈瑾瑤第一次去文賢堂,穿的這般清貴絕對是要壓二姑娘和五姑娘一頭,她將手上的呈上:“姑娘您這身也太素淨了,幸虧郭姨娘猜到了您身邊的這幾個丫頭還小不會裝扮,這不,一早就讓人給您送來這套金累絲紅寶石頭面,戴上這套才能彰顯你現在的身份,快,寒露,霜降你們抓緊時辰,趕緊給姑娘換上。”

邊說,還邊推著寒露和霜降。

兩人在心裡對崔嬤嬤翻了個白眼,這套頭面確實貴氣不凡,尤其緙絲工藝還有上面嵌著的紅寶石都很是罕見。

可就是這麼珍貴的頭面卻隱隱透著絲絲土氣,要是戴在後宅半老的婦人頭上興許還能充當些門面,但,她們家姑娘才是剛過金釵的少女,怎麼能帶這麼俗氣的東西。

這若是帶出去,還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那不日京都城內就會有傳言,說她家姑娘到底是鄉下來的,一身穿戴的東西活脫脫就是窮鄉僻壤出身地主老財家的女兒,庸俗不堪。

她們想替姑娘出口氣,霜降陰陽怪氣的斥責著:“崔嬤嬤,這知道的您是姑娘院子的管事嬤嬤,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誰派來欺負姑娘,想替姑娘當家做主的呢。”

這一番話說下來,崔嬤嬤的臉色當時就很難看,礙於沈瑾瑤在場,霜降又是她的貼身侍女,她又不好太過造次。

“霜降姑娘這話是怎麼說得?”崔嬤嬤的忙的向沈瑾瑤解釋:“六姑娘,老奴是好心啊,您可是侯府的嫡女,不裝扮的華貴些,這樣出去,怕外人要說侯府的嫡女還穿的這般簡樸。”

霜降才不理她的狡辯,這黑心腸的婆子就是讓主子丟人,遭到外人嘲笑,她才不吃這一套,正要回懟幾句,就聽得沈瑾瑤輕聲開口:“霜降無心,崔嬤嬤不必在意,我去學堂是身為學子去讀書並不是去彰顯身份,學堂內的學子一視同仁,這套東西貴重,卻不適合出現在學堂,崔嬤嬤還是將這套頭面先收起來,替我謝過郭姨娘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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