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道輪迴？
許月月不知，譚茗心母女這些年所穿所用，都是張宏光私下包攬了。
怪只怪譚正明相貌堂堂，曾經戲又演得太好，好女婿好丈夫好爸爸的形象，深入人心。
就像如今譚正明好幾年都沒來過妻舅家，村民也只是認為大老闆工作忙而已。
王春平熱得渾身臭汗，見女兒站著發愣，怒甩了一手泥過去。
“乾站著做什麼！還不幹活！你以為你是譚茗心呢，人家是鳳凰，你就一個灰頭灰臉的土雞！整天貪嘴貪吃，也不知道學人家捯飭捯飭自己，醜的要死，成績好有個屁用，當初就不該讓你讀書，嫁個漢子我還有點禮金收呢……”
這些話許月月從小聽慣了，面露厭煩冷笑一聲。
“人家譚茗心爸媽，男的英俊，女的溫柔，瞧瞧你和我爸，長得跟村頭那癩蛤蟆狗一樣，我還沒嫌棄你們把我生成這副鬼模樣呢，還想著靠女兒賺禮金，你去外頭再找個男人生一個唄。”
“哎，你個該死的賠錢貨，別的沒見你學好，就跟老孃頂嘴厲害，看我不打死你！”
被推搡打了幾下的許月月乾脆撂挑子不幹，一屁股坐在田埂邊上任王春平破口大罵丟泥巴，附近的村民早已習慣，笑著你一言我一句勸和。
許月月遙望著山邊那頭，心底盤算著待會去張家一趟。
平時譚茗心十分心軟好哄，每次回來村裡，只要她哭窮幾句，譚茗心就會立刻把她帶回張家那漂亮的樓房裡，躺著席夢思吹空調看電視吃東西，臨走還能順些衣服鞋子，零食水果啥的。
可今天譚茗心冷冰冰的，那雙大眼黑黝黝盯得她心慌，到底是怎麼了？
……
摘了滿滿兩籃果子，陽光明媚，三人走在鬱草蔥蔥的鄉間小路，覺得風都帶著舒暢的涼意。
譚茗心看了眼手錶，八點了。
她叼著狗尾巴草，愜意轉著圈，感受微風拂面。
她有多久沒有這麼身心放鬆過了？
高中剛畢業，媽媽就淨身出戶了，身上只有兩千塊錢多點，自然不敢亂花用，隨後帶著她回了外婆家。
但後面發生的事證明，張月娥當初的決定大錯特錯。
當時舅舅表弟已經去世，舅母何鳳也已經精神失常，整日瘋瘋癲癲罵人打人，外婆在家裡照顧，表哥去附近的廠上班賺錢。
而往日村裡那些滿口奉承的人，全都換了副嘴臉，冷嘲熱諷看熱鬧，風言風語噴口水。
要不說，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呢。
也就是那個時候，許月月一副知心好友的模樣陪著她，義憤填膺罵那些村民混蛋，所以才得了她毫無保留的交心和信任。
後來就是外婆氣不過去隔壁村找劉春芬理論，被打破頭氣中風，張家只剩一個張季元苦苦撐著，才會逐漸敗落。
“哎呦喂！大早上的不是吧！”
“我的娘哎，知道是誰被撞了啊？”
“我家那口子說都撞得沒個人形了，哪知道是誰家的人，就在村口外面那條大路上呢……”
“陰公咯，快快快，咱們去看看……”
田裡幾個婦女男人咋咋呼呼說著話，邊丟下手邊的活都上了旁邊小路。
譚茗心聽得心頭一顫，快步跟上去。
“嬸子，發生什麼事了？”
“哎喲，說是剛才村口外面大路那，有人被大貨車撞死了，車都跑不見影了！”
譚茗心吸了口氣，轉頭看向舅舅。
張宏光蹙眉，把籃子遞給兒子。
“你們先回家，我去看看。”
譚茗心還想跟著去，被張季元攔下，“別去，會嚇到你的，咱們回家吧。”
被表哥拉著往另一邊小路走，譚茗心思緒凌亂，遠遠看著田間的村民紛紛上岸跑出去看熱鬧，其中還有許月月母女。
怎麼回事，她改變了張宏光的命運，但還是有人被撞了。
回到家裡，外婆也聽到了訊息，何鳳面帶驚嚇走進屋，拍著胸口。
“隔壁毛嬸說她就在對面路邊看著呢，大許前一刻還在三輪車上跟她揮手說話，轉眼就被那輛大貨車撞飛了，連人帶車飛出去好遠，人都快斷成半截了，老天爺啊，太嚇人了……”
“誰？！”
譚茗心手中一捧埝果啪嗒掉地，她猛的轉頭。
“舅母，你說被撞的人是誰？”
何鳳開啟空調擦了把汗，面帶惋惜，“大許，許大偉啊，月月她爹，還有她哥哥，兩人同坐在三輪車上被撞了，現在月月和她媽她爺奶都跪在路邊那大哭呢，唉，這都什麼事呀……”
譚茗心緩緩蹲下，細白的指尖碰上被摔爛的埝果，鮮紅刺目。
許大偉，許陽陽。
……呵呵，這算不算天道輪迴呢？
車禍後張季元說過，舅舅那日出門的時候，身上帶著兩萬塊，是準備拿去銀行存的手術費。
但車禍之後，那兩萬塊不翼而飛。
警察來走了個過場，別說這沒幾個人知道的錢，就連那肇事司機也沒找出來。
記得舅舅表弟下葬那日，許大偉滿臉悲痛過來拜祭，怒罵肇事司機。
而她後來才從許月月那個傻哥哥許陽陽嘴裡得知，當時許大偉父子就騎著三輪車經過，親眼目睹車禍發生，跑過去看的時候，把那兩萬塊偷走了。
最可恨的是，據許陽陽所說，當時舅舅卡在車裡還沒死，拉著許大偉褲腿求救，但他看到了那兩捆露出半截的錢，當下拿錢走人，後來也沒告訴別人他當時就在現場。
人心可見險惡醜陋。
…
許大偉下葬，張家人也去了，譚茗心站在三樓視窗，遠遠看了眼山路上敲鑼打鼓的送葬隊伍，內心泛不起一絲波瀾，轉而把目光看向一邊。
東嶺村，譚正明出生長大的地方。
譚家兄妹遺傳體弱早死的父親，相貌都屬上乘。
譚正明娶了張家富戶女兒，譚正芳嫁了鎮上開超市的老闆，所以劉春芬在村裡一直是拿鼻孔看人，像做了玉帝王母親媽一樣。
今年譚正明39歲，那譚正芳35歲，正是死了丈夫，帶著15歲女兒被趕回孃家的那年。
譚茗心轉身倒回床上，眼神冰冷。
*
晚間一家人圍著吃飯，張宏光有些心不在焉，草草吃了幾口走到後院抽菸，眼睛不時看著自家的小貨車。
譚茗心端著一碗冰鎮埝果出來，想了一會才開口。
“舅舅，舅母說你想去附近路段打聽那大貨車的事，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