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小姨
三小時後，車子停在一處山腳下，譚茗心下車，有些忐忑仰頭看著半山腰的綿延寺廟。
L城的寺廟道觀很多，也很出名，每年都有很多來拜佛求籤的外地香客。
兩人牽手走上臺階，譚茗心四下觀賞，有些疑惑眨眼，怎麼瞧著有種熟悉感？
腦海中突然出現一些模糊的片段。
草地，花花，瀑布，溼淋淋的男孩，哭聲…
葉銘興發現身邊的人站著不動，蹙眉看她出神的表情。
“心心，怎麼了？”
譚茗心回神，疑惑四下張望。
“…我怎麼感覺好像來過這裡，唔，記不清了，走吧。”
*
整潔樸素的房間裡，一個身穿淺灰色道袍的年輕女尼跪坐一旁，禪座上，一名身穿淺藍色道袍，戴著同色布帽的老婦人盤腿坐著，膝蓋鋪了張陳舊褪色的被褥，神情平靜，雙眼清明。
只是她乾瘦佝僂的身軀，凹陷青白的臉頰，讓人看著心驚。
葉銘興很是震驚，曲下雙腿跪下去，“…小姨。”
嚴蘭臉上揚起一絲笑容。
“小興回來了，長這麼高了呀。”
說著她看向旁邊一起跪下的女孩，笑容更盛了些。
“你來了。”
譚茗心有些愣住，怎麼好像說得早就認識她一樣。
“小姨，我是譚茗心，您不舒服嗎，我們帶您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嚴蘭呵呵一笑，“人老了，自然就有病痛，這是自然規律。”
葉銘興下顎緊繃，起身去扶她，“小姨，我現在送您去醫院…”
“坐下，聽我把話說完。”
老婦人淡淡一句話，卻隱隱有種不容忽視的肅穆強勢。
葉銘興默然，只好重新跪下。
嚴蘭從年輕女尼那接過一張紙遞給外甥，笑容恬淡，“小興，別傷心，我只是要去見你外公外婆和媽媽了。”
看向手上癌症末期的診斷書，葉銘興驚愕，“怎麼會…小姨，您為什麼不告訴我和大哥？”
嚴蘭搖搖頭，“不是我故意隱瞞，是發現之後就已經是末期了，生死有命罷了，不必介懷。”
葉銘興默然，黑眸閃過悲傷。
“行雲，你帶小興去後山走走，我有話跟茗心說。”
行雲點頭起身拉開門，葉銘興面帶疑惑，但還是依言走出去。
房間只剩兩人，嚴蘭招招手。
“你離我近些，讓我好好看看你。”
譚茗心只好上前，跪在老婦人膝下。
嚴蘭伸出手摸著女孩的臉，“看到你如今的模樣，終於和小興重逢，修成正果，我真的很高興，也證明我當初做的決定是對的。”
一通話下來，譚茗心一個字沒聽懂。
“…呃，小姨，您在說什麼呀？”
嚴蘭微笑，“那年元宵節，你懷著孕在公園救了一個暈倒的尼姑，記得嗎？”
尼姑？
譚茗心眨眨眼，赫然想起一幕場景。
那是她臨死前的半個月，那時候她懷著五個多月的身孕，發現劉飛帆和許月月的姦情，跑到公園裡發呆落淚，無意發現暈倒在石凳上的道袍尼姑。
她當時顧不得自已身懷六甲，背起尼姑就跑去附近的醫院治療，最後尼姑醒來，看著她的眼神好像在看熟人。
她說，終於找到你了。
當時的譚茗心因為丈夫閨蜜的背叛，心煩意亂，也沒特別注意尼姑的話，以為是認錯了人或者藥效導致的胡話。
等她交了醫藥費把人扶出醫院大門，詢問住址的時候，尼姑握著她的手打量她的臉，打量她的肚子，眉頭緊蹙說了句話。
這不該是你的命運啊。
她當時覺得很奇怪，但也沒當真，耐心再次詢問尼姑的住址，尼姑又嘆氣搖搖頭開口。
怪不得…
沒等她疑惑怪不得什麼，就見尼姑翻開她掌心，指尖不知道在畫些什麼，她有一瞬間的眩暈感，連忙扯回手。
尼姑盯著她看了一會，才轉身離開，留下一句依稀被風吹散的話語。
別怕，一切很快回到正軌了。
“記起來了嗎？”
嚴蘭沙啞的聲音讓譚茗心回了神，恍然大悟捂著胸口，神情錯愕。
“啊，小姨，您不會就是當年那位尼姑吧？”
“嗯，是我。”
“天啊，好巧，您不提我都把這事忘了…
不對！
譚茗心猛地僵住，抬頭瞪大眼睛，震驚看著一臉平靜微笑的人，渾身汗毛豎起。
可那個時候，是她的前世啊！
“…小，小姨，您怎麼，怎麼會…”
嚴蘭微笑，“別怕，一切皆有因果緣法，如今不過一切歸於正軌罷了。”
“…正軌？”
“花花，你記得小時候在這裡，曾經救過一名落水的大哥哥嗎？”
譚茗心驚魂未定，“…花花？”
外婆說過，小時候她還不會走路，就特別喜歡花朵，看到花就笑，開口第一句話不是爸爸媽媽，而是花花。
所以外公就叫她花花，但外公過世後，這個乳名就很少有人叫了，小姨是怎麼知道的？
大哥哥又是誰？
“那時候你才五六歲吧，或許不記得了，當時你外公剛過世，你外婆媽媽來替你外公祈靈，你在這住了一段時間，經常偷偷去後山摘花送給我和師父們。”
嚴蘭看著她苦思的模樣，繼續開口。
“那天，你去摘瀑布泉邊的小花，看到一個大哥哥飄在水中，你嚇得大哭，還用岸邊的棍子去救他…”
“…我想起來了。”
譚茗心腦海中模糊的片段隱約清晰起來。
“我還記得那個大哥哥很高，穿著白色的毛衣，渾身溼淋淋被拉上岸邊，有人一直在按他胸口，他在吐水…”
“我被嚇得一直哭，一直喊哥哥…”
嚴蘭緩緩點頭。
“那個大哥哥，就是小興。”
譚茗心愕然，她只記得個事情經過，但人臉完全記不清了。
她小時候就見過葉銘興！
“…小姨，整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37歲明明已經死了，閉上眼睛睜開，就發現我回到了17歲那年，而且我什麼都記得，太詭異了…”
嚴蘭嘆了口氣，娓娓道來。
“當年我算出小興17歲會有一個大劫，而且17歲後的命數一片空白，是厄中喪象，非我之力能解，所以保險起見便叫他大嫂帶他過來，想著在我眼皮底下也能保障一二。”
“但該來的還是來了，事發前一天，留宿香客的小孩把後院幾個竹簍子弄到泉邊抓魚，沒有收拾好，竹簍子遮住了地上的大坑，第二天小興經過那裡，不慎踩中落水。”
“而你恰巧偷偷跑泉邊去摘花，發現了小興，哭聲引了人去，小興被救活，他的命運就發生了改變。”
譚茗心嚥了咽口水，語氣遲疑。
“所以，您是因為我無意救了您的外甥，才讓我重回17歲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