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誠一目送兩位進入“洞房”後,漸漸從麻木中緩過神來。
附近的人們,齊齊朝著關誠一投來了好奇的一眼。
關誠一見狀忙竭力蜷縮起身子,將姿態與架勢放得卑賤低微,反覆催眠自已,‘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四條腿一刻不停,前後捯飭著迅速擠入人海之中。
而事實上,大多數行人不是在低頭玩手機,就是在專注吃喝,沒人會深究腿邊蹭過的黑影究竟是什麼東西。
一路穿過人潮,過程出奇的順利,直到...
十字路口前。
路口燈杆上的紅綠燈,恰恰好好在關誠一走近前的一刻,讀過了最後一秒鐘轉變為了紅燈。
美食街邊人來人往,路口靜候的行人自然不在少數。
關誠一默默潛進了密集的人群中,巧妙地夾在兩對膩歪的情侶的腿邊。
左邊的一位女生穿著淺綠色的短裙,腿上套著保暖的薄褲。
也許是被關誠一的狼毛騷到了,她先是抓了抓腿緊接著低頭一瞧,登時驚撥出聲,“啊!哇!”
“好大一條...
狗!”
“?”
不知名的路人們被這一聲驚了一跳,人群頓時由內向外掀起一層漣漪。
眾人齊刷刷側目而來,關誠一在瞬間便成為了眾矢之的。
橫七豎八的十幾道視線交織,肆無忌憚地橫掃著自已,關誠一的心隨之擰成一團,身上滋滋冒出幾滴冷汗。
在場的人沉默了許久,場面像是一幅定格的畫卷。
直至,
最初驚叫的那名女生做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大膽行徑。
她將右手又緩又輕著放在了關誠一的頭頂上,試探著順毛向下輕撫了一下。
本以為打結的毛團,摸起來會很糟糕,結果卻出乎意料。
黑溜溜的毛髮根根分明,手感絲滑的像是撫摸初戀的三千青絲。
女生笑逐顏開,情不自禁道:“好可愛!”
有了挑頭的,眾人不再顧忌,各自湊上前來。
很快便把關誠一的四周圍了個水洩不通,“真的哎!”
“大狗狗真的好黑呀,咱們這裡什麼時候來了這樣一條流浪狗啊?”
“怎麼看也不像是流浪狗吧?”
“那它主人呢,脖子都沒栓繩呢”
“?”
眾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看樣子很歡喜這隻“狗”。
感受著從頭頂至腳跟的摩挲,關誠一呆滯地瞪大了雙眼,眼眶裡滿是生無可戀的絕望。
它,被侵犯了!
千算萬算,怎麼沒算到自已這副衰樣比狗更像狗呢?
見大狗狗沒有反感,那女生手上的動作也更放肆起來,“它的毛好滑溜哦,手感太棒了”
“是嗎?”
“讓我也摸一下”,路人早已手癢難耐,擁擠著伸手上前來分一杯羹。
“它好乖啊,怎麼摸都不生氣的”
關誠一發誓紅綠燈的一分鐘,絕對是它平生最漫長最憋屈的一分鐘,十幾只大手粗暴地蹂躪著它,炸起來的毛被活生生順好,背過去的耳朵被強行抓起來捏了又捏。
生不如死!
關誠一咬緊牙關硬挺,眼光目不轉睛地死死盯著頭頂的倒計時。
“3”
“2”
“1!”
在紅轉為綠的瞬間,關誠一瘋狂地扭曲身體縛開了這群低智商的人類後三大步橫跨過整條斑馬線,像是匹脫韁的野馬。
對向而來的路人,感覺身邊掠過一道冽風,餘光似乎捕捉到一道一閃而過的黑影,茫然道:“什麼東西?”
公園口,尾巴夾緊的關誠一,一身黑毛又一次豎了起來,齜牙咧嘴朝著那一坨人,張牙舞爪著吼了兩嘴後便扭頭一股腦地扎進了大門旁的綠叢之中。
而在人群中,那位女生眉頭緊蹙,眼角抽搐,手掌不住地痙攣起來。
右手食指第三節骨節處顯現出來一道淺淺的傷口。
但緊隨其後,一聲比殺豬更淒厲的慘叫炸響在原地,“啊!!!”
指尖的傷口切面逐漸擴大,伴隨著大量的鮮血噴湧而出,第三節指骨整片掀起向後垂落,只留了薄薄一層面板藕斷絲連著。
關誠一在掙扎時,指甲不小心劃到了後者。
眾所周知,肉體被鋒利物極速切割後人在第一時間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怎麼會這樣呢?不是一條可愛的乖狗狗嗎?
怎會性情大變?出手傷人?
圍觀的人們面面相覷,眼中有恐慌,有後怕,有漠然...
但除了那女生外,其他人依舊死一般的沉寂。
十幾秒後,不知從何處,響起來一道飽含責備的聲討,敲破了僵局,“都怪你,硬生生把一條好狗逼壞”。
那女人痛苦地扶正並攥緊指頭,左右掃了兩眼,沒有找到發言人,又委屈又氣憤地大聲道:“我是受害者好嗎?我的手斷了!”
“切!我看你也是罪有應得,剛才看你摸它的時候不是挺起勁的嗎?”
“該死的鼠輩,你敢站出來嗎?你敢說你沒摸嗎?”
“我就不,你能怎麼著?”
女生恨得牙根癢,卻只能目光陰戾地盯著眾人道:“我以為它是乖狗狗,但它傷人了,傷人的狗絕對不能留,太危險了,明天受傷的可能就會是你”
“是你”
“我們必須進公園把它抓出來。你知道流浪狗有多髒嗎?它身上有數不清的細菌病毒,被它抓一下都要很多錢去打疫苗的”
“神經病,要去你自已去吧,大家這麼忙誰有空陪你抓流浪狗”
女生拼命地挽留,但結果不言而喻——騷動的眾人,各自散去。
最後獨留女孩愣在原地,深惡痛絕地呵斥著男友的懦弱無為。
“分手!立刻!”
...
公園內,關誠一穿梭在低矮陰暗的樹叢間。
這座公園似乎在盡力還原自然風景,供人行走的路又窄又短不說,路旁每隔上好遠才零星地設定著一兩盞昏黃的老式路燈。
所以即便公園內遊人眾多,關誠一也很輕而易舉地避過了它們。
關誠一一路走到了公園正中一處無人的湖水邊,探頭而出。
藉著薄薄一層月光,平靜的水面上除了那輪沉沉的銀月,又多出一個漆黑的頭顱。
關誠一吐出舌頭,捲起一小口湖水送進嘴中。
水面蕩起漣漪,微甜的湖水滋潤了乾涸的喉嚨。
關誠一平時很少喝水。
要說成狼後,最無法接受的事就是喝水。
每次都要費勁巴力地用舌頭又舔又卷,結果還喝不到多少水,吃力不討好,簡直白痴至極。
幽暗的公園,多了幾分自然氣息,與熱鬧的街道相比多少要顯得冷清不少。
初春夜晚的一絲涼意鑽了出來,關誠一最後捲了一大口水後,徑直走向了湖岸旁的一座假山。
這座假山位於正門前的一處三角地帶,進入公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這座公園的門面。
數塊精雕細琢的巨石縱橫盤錯,壘成的一座五米高小山。
從上至下四塊最大的石頭,彼此交錯著篆刻有四個大字——一座公園。
關誠一迎到了小山前,仰頭瞧了瞧,難免對這奇葩的名字咋舌一番。
之後它後撤半步到一個合適的距離,兩腿一蹬,原地起跳,躍向半空,三兩步便借力攀到了假山的山腰上。
假山腰間稍上些,兩塊大小相仿的石頭斜搭著,中間剛好開闢出了一個橫豎約莫半米的三角形縫隙。
關誠一縮了縮身子,扭過屁股,倒退著擦邊鑽了進去,窩在了中間的位置上。
縱向的冷風嗚嗚作響,洞內出奇的溫馨暖和。
就知道這裡會是一個完美且舒適的小窩。
逼仄的環境沒有給關誠一造成任何影響,它很快睡去了。
...
第二日,清晨,時間還很早。
天邊剛剛開始泛起若隱若現的白。
一天之計在於晨,三位結伴而來準備晨練的大爺,有說有笑。
就在他們正欲踏進公園時,迎面走上來一個肩扛警示牌的年輕女人攔在了他們身前。
“如果你還想活命,就聽我的別進去”
“你說什麼?”
“看不到牌子上寫的字嗎?”
“園內惡犬,行人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