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風停了。

天空中有流光閃爍,片片晶瑩的雪花,開始零零灑灑的落下。

少頃,雲遮住了太陽,世界隨之暗沉了下來,飄雪漸大,細雪變成了鵝毛。

關誠一母子就像是一片銀白海洋中即將傾覆的小舟,逐漸被掩沒。

這場不期而至的大雪飄飄灑灑,整整持續了一天一夜,世間一切都被披上一層白紗。

純潔又死寂。

....

這場雪是在太陽初升時分徹底停止的。

一縷光芒穿透雲層,撩撥開了飄零的雪花。

太陽的光輝很快便驅散烏雲照耀在了白雪覆蓋的大地上,映照出一片蒼茫之色。

....

“這是……哪?”

關誠一嘴裡絮絮叨叨地念著,腦子又昏又脹,整個人都是虛浮的。

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更不知道要做什麼。

眼前這個場景似乎有些熟悉...

“又..是?唔..”

正透過朦朧的目光胡亂瞥看時,突然間一陣由上至下的眩暈襲來,登時天旋地轉,身子不受控制地搖擺起來。

關誠一險些摔個人仰馬翻,急忙閉眼,大力甩頭才得以緩解。

“這個…夢?”

關誠一又做了數月前相同的那場夢,它再一次回到了這片曾經朦朧著徘徊許久的晦暗空間。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身邊多出了一道傍身左右的溫暖氣息,似是在與自己作伴,又像在為自己指路,令人心安。

曾經的渾濁霧都,此刻顯現出了一條康莊大道,前路光明且筆直。

關誠一不再迷茫,邁步踏上,沿著這條路走了下去。

走啊走,走了許久。

可能一個小時,兩小時;可能一天,一百天。

它卻不曾彷徨,它始終堅信著路的盡頭便是離開這片天地的終點,這一次它並不孤單。

在夢的最後,終點真的呈現在了關誠一眼前。

那是一片光輝璀璨的空間,與周遭黑暗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和諧共生,彼此互不干涉、互不交融。

像是一道無形的門,突兀地開啟在了晦暗的縫隙之中。

關誠一在“門”前駐足良久,始終邁不開步子。

並不是因為看不透“門”後的景象,而是無法割捨那道陪了一路的溫暖氣息。

氣息似乎很是畏懼這片光芒,正躁動不安地環繞著關誠一。

“算了”

關誠一向後退了半步。

不過大夢一場,等夢醒又有何不可。

卻在這時,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從背後推了關誠一一下。

力量輕柔但堅定,未有設想的關誠一腳下不自覺跟出去兩步,身子直直穿進了身前的光幕之中。

而就在它越過那道“門”的瞬間,縈繞身旁的氣息猝然消失再無蹤跡。

耳畔傳來了隱約的低語:“抱歉崽崽,媽媽不能為你保駕護航了,媽媽甚至都沒辦法繼續陪在崽崽身邊了”

驀然回首,目光恍惚間捕捉到一抹黑色的身影。

那道模糊的黑影體型出奇的碩大,甚是熟悉。

再回眸追看時那裡除了深邃的黑暗,再無任何其他。

未及細想,那片黑暗便已在眼中飛速消逝遠去,為這場光怪陸離的夢畫上了句點。

後來的日子裡,任它如何回憶,關於這場夢都只能模糊的記起與三月前的那場夢相似這一點。

很快,關誠一便夢醒了。

伴隨現實一起迴歸到身體的是前所未有的虛弱無力,關誠一整條狼像是隻剩下最後幾口氣。

關誠一有氣無力地將眼皮抬開條縫,灼目的光透過眼隙刺進眼中。

那光實在太閃了,晃得它頭暈眼花,最後不得不又閉了回去。

“呼哧,呼哧”

關誠一大喘了幾口,蓄了些力又試著抬了抬四肢卻發現已經全部被凍僵了,根本不聽使喚。

卸掉力氣,身子向下一軟,意識隨之快速沉淪。

它又急忙強迫自己睜開眼睛。

炫目的光再一次刺來,硬著頭皮接下後,反而為它添了幾分精氣神。

好險!

差些就睡過去,這一睡,怕是就再也醒不來了,明明才夢醒,卻又好像是十天十夜沒閤眼一般疲倦。

待到眼睛漸漸適應了光亮,白茫茫的世界逐漸清晰起來。

目及之處皆是一片死寂的純白色。

關誠一想要抬頭左右望一望,卻感覺自己的脖子與枕著的某種東西黏在了一起。

這時腦海中的記憶絲絲浮現,自己飛蛾撲火般衝向斑狼時的場景歷歷在目。

它一下子又清醒了幾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媽媽呢?

再一次調動體內僅存的力氣,鼓動身體。

這一次,從四面八方皆是傳來一股拉扯撕裂的聲音。

自己臥著的身體好像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困了一圈,互相黏在一起了。

這感覺就像迎頭被潑了一身膠水,哪裡都黏得結結實實,動彈不得。

它很想破罐子破摔,雖然身體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但若強行撕扯必會將皮肉撕爛。

在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無疑是雪上加霜的找死行為。

關誠一試探著輕蹭了幾下,貌似脖子下面黏的並不是很牢固。

當即多加了一分力,只聽“呲啦”一聲後,果然就掙開了。

然後,在轉頭第一眼,便對上了眉目緊閉的狼母。

“媽…”關誠一嘴裡的哽咽才生出一半就被硬生噎住了。

不對勁。

乾涸的鮮血和傷口之上蓋著一層薄薄的雪花,像是披著的壽衣。

胸口處...

沒有任何...

起伏...

眼前的狼母與那冰雪覆蓋下的萬物一般,死氣沉沉,沒有生機。

關誠一呼吸猛地一滯心臟漏跳半拍,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死了?

媽媽死了?

是的,狼母死了。

冰冷的屍體尚有一絲餘溫,這一天一夜狼母硬是憑藉著一股意志,守護它的崽崽直到了最後一刻。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它不願相信這殘酷的事實

拼命撕扯著凍僵的身體,哼哼唧唧地想要去喚醒睡著的媽媽。

眼眸通紅卻生不出淚水,耳內似有無數小蟲開始振翅嗡嗡作響,它默默合上了眼。

怪不得會黏在一起,怪不得...

圈住自己的是狼母最後的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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