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至關重要的時刻,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道狼嘯。

“嗷!嗚嗚”

叫聲沉悶且渾濁,彷彿許久未曾開口已經忘記嚎叫的樣子,叫人直起雞皮疙瘩。

制住斑狼的狼母在聽到這怪聲後明顯愣怔住了,眼神凝而不實,似是陷入了稍縱即逝的回憶。

嘴下的斑狼好似早有預料,未見猶豫,搶住狼母短暫分神的瞬間,噌一下翻滾,脫開鉗制。

動作不停貼著狼母的身體一腳蹬出。

狼頭側過,排滿剃刀的狼嘴,如鍘刀般一開一合,輕而易舉便將狼母的後腿從關節處咬斷。

狼母從回憶中驚醒,追身去咬,卻被強烈的痛感一激,下意識挪動後腿,身子一崴不受控制地癱倒在地。

目光下移,它看到了自己掉在一旁斷裂的後腿,心頭一片淒涼。

滿打滿算剩一條前腿一條後腿,狼母終於再也站不起來了,徹底癱瘓。

“呸”

斑狼將嘴裡摻雜在一起的鮮血碎肉骨頭渣隨口一吐。

笑到最後的終究還是它,成為狼王的它!

“勝了!”

癱在地上的狼母,對那正巧在生死存亡關頭出現叫聲的原因瞭然於心,心中追悔莫及。

如此拙劣的陷阱,它實在不該中招,可這叫聲偏偏有九分像是它。

自己明明知道不可能是它,還是不知不覺便中招了。

此情此景,自己已經再無翻盤可能。

“我,輸了”

話中帶著半分不甘,半分悔恨,它並非不服輸,它早有預料自己總有一天會輸。

只是未曾預料失敗會來得這麼早,這麼徹底,更未想到不偏不倚敗給了卑劣陰險的斑狼。

它實在不甘心,至少在崽崽變得強大前,它不應該輸的。

狼母慌張地掃過圍觀的狼群,並沒找到自己的崽崽。

狼母的臉上浮現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僅剩的兩條腿費力地扒拉了半圈,終於找到了被兩隻狼合力壓制在不遠處的崽崽。

關誠一太弱了,弱到不值一提。

以至於兩隻狼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它死死鉗住,無論如何都掙扎不開。

所以它並未目睹到任何過程,只能從偶爾發出的慘叫和打鬥聲中勉強猜測局勢的發展。

從剛才開始它的心中越發躁動不安,總有不好的預感。

如今戲已落幕,觀眾們也不需要再阻止關誠一了。

見心頭的不安成了真,關誠一目眥盡裂,連滾帶爬地起身狂馳。

狼母那副悲慘的可憐模樣,深深刺痛了關誠一的心。

一股憤怒的邪氣從心口升起,如烈火般熊熊燃燒,腦海中憑空響起了一道蠱人心魄的聲音,‘衝上去!’

‘為媽媽,報仇!’

‘報仇!’

它的目標駭然急轉,狀若瘋魔般朝著罪魁禍首斑狼殺去,它要立刻復仇,立刻!

“崽崽!”

“崽崽!”望著癲狂而去的崽崽,狼母無計可施只能歇斯底里地喚了一聲又一聲聲。

斑狼笑他飛蛾撲火、不知死活,不去守著你那該死的狼媽,偏要地獄無門闖進了。

確實,狼群裡實力墊底的它,又能翻起什麼風浪?

斑狼躲也不躲正面迎上,關誠一不過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兩者相撞,斑狼紋絲未動,關誠一反而直接被震暈,昏死過去。

斑狼輕笑著用滿口利齒輕鬆提溜起關誠一的脖頸,嘴上稍稍用力,牙齒便刺破面板沒入肉裡。

關誠一身體感受到疼痛,眼皮顫了顫卻沒醒來。

幾道鮮血順著斑狼的牙縫湧出,浸溼了關誠一的毛髮。

無端向狼王發起進攻,會被認作挑釁與不敬,狼王殺死冒犯者以儆效尤也不足為奇。

“王!”

“不要!”

狼母語氣卑憐,乞求斑狼放了崽崽,為了自己的崽崽它心甘情願捨棄最後的尊嚴。

斑狼嘴角微揚,滿是嫌棄地撇下了關誠一。

弱者根本不配死在自己的嘴下,斑狼如此做不過是臨時起意想要踐踏狼母僅剩的尊嚴。

拿狼母最珍視的東西來逼迫它跪在腳下,乞求自己的寬恕。

“哈哈哈,暢快!”

狼母艱難地拖動著身軀,向著崽崽費力地劃拉著殘缺的四肢,鮮血在它蹭過的地面上很快凝結,繪成了一條荊棘紅毯。

斑狼站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看著地上悽慘的狼母。

曾經至高無上的王如今已被踩在腳下,任它蹂躪碾碎。

那戲謔的目光活像在看一條螻蟻、臭蟲。

它之後的眾狼亦是如此,冷漠,無動於衷,甚至是幸災樂禍,沒有一道是屬於同情、憤懣。

成王敗寇的無情法則,在狼群是這樣的鮮明。

這裡只有虛與委蛇的牆頭草沒有死心塌地的忠誠漢。

狼母毫不在意那些刺人的目光,自顧自爬到了昏倒的崽崽旁,蜷起骯髒乾癟的尾巴,就像當初時那樣,將崽崽盡力護在了身下。

她想通了,與其讓崽崽留在狼群受到排擠欺辱,遭受唾棄,不如成為一匹四海為家的孤狼,不受拘束,做自己的王。

斑狼目光漠然地看著縮成一團的兩隻狼,抬口對著狼群下達了登頂王位後的第一條命令,“戰敗者,驅逐”

“挑釁者,驅逐”

狼群紛紛附聲應和,一如往常那般,歡呼雀躍努力討好著新上任的狼王。

斑狼享受著一呼百應帶給它的無與倫比的虛榮,哼唱起歡快的調子,尋到了被狼母打敗的那頭長角羚羊屍體前,俯身用嘴銜住羚羊的後腿,拖著屍體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狼母以命博來的戰利品,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它的榮耀。

狼母的臉上身上千瘡百孔,掛滿了駭人的鮮血,看上去觸目驚心。

眾狼為老狼王投去了最後一眼後便前後散去,兩兩組隊,首尾相承託著剩下的幾頭羚羊屍體追隨狼王凱旋而去了。

寒風呼嘯中,不出片刻,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那對孤零零的母子了。

狼母目光柔和地注視著懷裡的崽崽,將鼻頭伸過去輕柔地貼在了崽崽的額頭上,猙獰可怖的臉上流露出了幾分滿足。

這應該是它最後一次與崽崽貼貼了。

它想想都後怕。

沒了崽崽的話,它可怎麼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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