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母自身的情況要樂觀不少,剩下的前爪雖有三根指甲被連根拔起,蹦飛不見,但勉強還能用來撐住身體。

狼母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連著吐出幾口濁氣。

戰至終章,它累壞了。

關誠一全程揪心,尤其是起初狼母在原地沒動的時候,他有種想要衝上去肉身成盾的想法。

看來果然老道的獵手最沉得住氣,狼母那種冷靜和純粹的強大是它想擁有卻從不曾擁有的。

“崽崽,報仇了”

狼母想給崽崽順順毛,擺出兩隻手看了看終究沒動。

“崽崽,冷靜,沉穩”

關誠一怔了怔,瞭然於心。

彼此沉默了五分鐘後,眾狼已打掃好了殘局,來向狼王彙報。

“王,狩獵,結束”

“狼群,休整”

狼母隨口吩咐了一嘴,它需要趕快休養一下,多恢復些力氣。

不然或許會有大麻煩。

命令下達,眾狼各自散開,三兩成群守在羚羊屍體旁。

關誠一顛顛地蹭到狼母身旁,用灰溜溜的鼻子蹭了蹭狼母。

狼母也埋下頭與崽崽貼貼。

自從崽崽出生後,這便成為了它最喜歡的事情之一。

崽崽就是個天使,彷彿能治癒它的一切傷痛。

正膩歪時,關誠一餘光裡倏然闖進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定睛一看竟真是那被迫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斑狼。

奇怪?

尋常日子裡這種時候它不是早就應該被狼群攆沒影了嗎?為什麼這一次它還在附近徘徊?

關誠一一直都很好奇這隻狼的傳奇故事,不過從未主動打聽過。

“王!”

一聲由遠及近的嚎叫,粗暴地打斷了關誠一的思緒。

循聲望去,狼群不遠處的斑狼正疾步而來。

待走到不遠不近的位置上後,斑狼停了下來,臉上掛著難掩的興奮,牙縫裡擠出的話,一字一頓。

“挑~戰!”

像是壓抑許久情緒,終於得以爆發。

關誠一悚然一驚。

這斑狼莫不是不長眼?偏偏選在這種糟糕的時候挑戰狼王,怪不得會遭狼群唾棄。

眾狼聞聲,喜出望外,皆是又一次圍了上來。

狼王挑戰賽是族群中的重頭戲,方才沒看過癮,它們自然樂此不疲。

對此毫不知情的關誠一,自顧自認為眾狼是來狠狠教訓這不長眼的貨色,囂張地叫喊起來,“滾開”“捱打”。

結果狼群僅僅單純圍了個圈,開始原地候場。

一幕好戲即將開場,它們只是觀眾。

“崽崽,退開”

狼母對這條幽靈狼的本性,一直心知肚明,卻因今天的事忘記了防備。

圖謀不軌許久,如今它趁虛而入早在意料之中。

幽靈狼指的是曾經挑戰狼王卻失敗的狼,敗者遊離於狼群外圍,狼群多數時間會選擇無視它的存在。

“媽媽?”

關誠一整條狼都茫然了。

它不明白為什麼狼群會默許這種卑鄙無恥的行為,更不明白狼母選擇接受的原因。

狼群內部挑戰狼王不需要分場合,不看時機,這是無法否認的規則。

即便狼母已傷至如此,它也無法拒絕斑狼的對決。

因為狼王負傷時正是那些心懷雄志之狼挑戰王位的最佳時機。

但假如沒有硬實力,哪怕憑藉偷雞摸狗搶來了狼王之位,必然也無法穩居寶座。

狼母勉強撐起身子,顫顫巍巍著晃個不停,彷彿隨時都要重新倒下去一樣。

狼母匆忙舔了舔指甲縫裡的血液,血液幫助著它穩住了身形,它必須準備好迎接另一場更加艱難的戰鬥。

斑狼那張長滿麻子的臉上露出了大大的怪笑,看上去很是陰戾。

它為了今天,籌備了太久,忍耐了太久。

遊離於狼群之外的它,日夜兼程窺伺著狼母的生活,試圖找出弱點一舉擊敗狼母。奈何狼母過於十全十美,它這個蒼蠅根本嗅不到縫隙。

但天無絕狼之路,就在昨日,它發現了這片羊群以及羊群中極為特殊的長角羚羊。

這是天賜良機,只要找機會將狼群帶來,接下來對上長角羚羊的一定是狼母,它斷定這隻凶煞絕對能與狼母戰個不相上下。

縱容狼母能艱難獲勝,但身體疲憊加受創,戰力削弱。

這時候它趁時站出來發起挑戰,必定能夠輕取勝利果實。

除掉狼母,剩下的那些見風使舵的牆頭草,不足為懼,在他眼裡根本掀不起風浪。

果不其然一切如它所料,甚至得益於它這隻蠢崽子,狼母不僅精疲力竭更是受了重傷。

這下勝利簡直易如反掌,它怎能不開懷大笑?

狼母齜牙伏地,黑毛倒豎,嚴陣以待。

這一戰它與對手一九開,兩隻前爪已經全部失去了作用,對上強壯狡詐的斑狼,它想不出任何能取勝的方法。

倘若這局它輸了,一定會被幽靈狼斷手斷腳,驅逐出狼群。

它絕對不能輸。

失去了它這個保護傘,崽崽就會順勢成為狼群最底層的存在,狼群內底層狼乾的最多吃的最少,路過條狗都得罵上兩句,卑微至極。

看著逐漸逼近的斑狼,狼母心中閃過玉石俱焚的念頭,又在瞬間被否決掉了。

不說能成與否,它死了,與被驅逐沒有區別,結果甚至更糟。

唯有取得不可能的勝利是最佳答案。

不等它想更多,那斑狼已是按耐不住,張牙舞爪地迅捷攻來,面對半身殘廢的狼母,斑狼已經不需要再畏手畏腳了。

斑狼腳下速度比那羚羊還要快上一線。

狼母眼中幾道殘影閃過,眨眼攻擊就已至面門。

狼母心絃繃緊,提前閃躲,卻因傷痛,身體動作跟不上精神反應,遲了半步。

斑狼前爪一扒,血盆大口從狼母臉上一劃而過。

狼母痛苦嚎叫一聲,狼頭一扭,反咬一口,確是撲了空氣。

斑狼一擊即中,迅速脫身,毫不戀戰。

數道長短不一的血痕,錯落著爬滿了狼母的半側狼臉。

最長的一條從鼻頭到耳根,血流半尺,猙獰可怕,像是遮在嘴邊的一條口簾。

“滴答滴答”

大片的血液劃過面頰,滲進嘴裡,滴落在地。

狼母的呼吸一深一淺,急促又紊亂,甚至不及先前的十分之一。

反覆的激烈交戰之下,它已經流了太多血,饒是一頭兇獸,也早就頂不住了。

斑狼打定主意,完全不留給對手一絲喘息的機會。

幾步轉到狼母側後方盲區處,身形閃爍,再次化身一道殘影。

這一擊它就要徹底終結狼母成為新任狼王!

斑狼看著近在咫尺遲遲沒有動作的狼母便篤定對手是傷得太重沒有反抗餘力,認清現實了。

它的腦中不由開始編織一擊戰勝狼王的宏偉場景。

“噌!”

斑狼向著唾手可得的勝利,奮力一躍,張開了幸福的大嘴。

下一秒,意變突生!

原本像個提線木偶一樣僵在原地沒有動靜的狼母,在斑狼躍起的瞬間迅捷而動,伏低身子,四肢竭力伸展整條狼貼在了地上。

這個高度恰巧與空中的斑狼之間構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低頭咬不到,四肢又剛好能夠觸碰到。

斑狼愕然,它本意是要將狼母撞倒掀翻,再順勢咬住喉嚨,卻反被狼母算計。

現在情況緊急,唯有選擇從狼母身上跨過去,否則會被就此絆倒,有大危機。

斑狼像個芭蕾舞者,空中的四條腿在分別向前向後費力地上抬。

狼母掐準時間,正欲聳起身子,前爪卻因失血變得僵硬,慢了一瞬,身子堪堪擦到了斑狼的後爪。

它當機立斷背上一挺。

斑狼飛在空中的身體被往上墊了一下,前半身子向下,後半身子向上,當時就失了平衡,整隻狼翻起倒飛出去。

後背重重砸在地上後又滾了好幾圈才停下,這一摔把斑狼摔了個頭暈眼花,雙目發白。

眼冒金星的斑狼,忽然感覺星星一黯,一股令它心顫的氣息逼近。

一瞬間,兩排森然利齒,已然扼住了它命運的喉嚨。

勝負已見分曉!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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