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寒冬,一晃即過。

“刺啦,刺啦”

湖岸旁,一隻鋒利的爪子飄然劃過,輕而易舉地洞穿了一厘米厚的冰層。

冰面像是一面破碎的鏡子自裂口處逐漸向外崩解,龜裂的碎片撒入水中隨波逐流。

“媽媽,快看”

關誠一對這個成績很是滿意忙不迭向狼母炫耀。

“崽崽,好棒”

得到了褒獎,關誠一歡快地一陣幾哇亂嚎。

今天是特訓的最後一天,驗收的成果表明特訓非常成功。

只是狼母此時的心中卻是喜憂參半。

隨著身體的成長,崽崽在各種方面的都表現出了不低的天賦。

唯有一點——叫聲。

任憑它如何教導,崽崽的嗓音依舊一天不如一天的日漸尖細。

一個月前萬般無奈之下,心如死灰的它,不得不選擇放棄。

關誠一本狼倒是樂觀的很,每天午夜都要跑到老地方嚎上一嗓子,不吼不暢快。

“媽媽,想,和,你,捕獵”

它操著一口狐狸口音向狼母提出了積蓄已久的夙願。

他躁動的心猶如這汪塵封的湖水迫不及待要破冰奔騰。

整個冬天,狼群前後大規模出動了兩次。

其餘時間便各憑本事捉些兔子、老鼠之類的當個零嘴。

如今大宗食物存量再次見底,確實到了統一外出捕獵的時候。

“嗷!...嗚~~”

狼王綿長的吼聲像是吹響的集結號。

分散在各處的狼群豎耳聆聽,稍待片刻,匆匆應召前來。

須臾,湖岸前狼群集結完畢,等候狼王的命令。

排排站好的狼,隊形齊整四四方方,但每隻狼身材又參差不齊,看上去既整齊又凌亂。

狼母以命令的口吻道,“狼群,捕獵,報告,情況”

命令散下去後,眾狼兩兩相顧,垂首默然,活像課堂提問時的學生,皆在祈禱有狼主動開口,一無所知的自己便可逃過一劫。

飽暖思淫慾,加上狼母有了崽崽疏於管理,狼群內部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紀律。

偵查、守衛等工作,不過走個過場。

狼母目光橫掃,似乎在挑選倒黴蛋回答它的提問。

眾狼正汗顏時一道沉啞的聲音如救世聖音及時響起。

“王!”

隊伍之外,一隻壯碩的耙耳雄狼,繞過眾狼,徑直上前,身子微欠。

“前日,新入,羊群”

眾狼如蒙大赦,可在看清那狼的模樣後,冷汗又滋滋冒了出來。

‘怎麼是它?’

一見說話狼,狼母明顯也怔了一瞬,隨後緊盯它的狼眼中牽出了一絲怒火。

仇恨的怒火。

關誠一除了朝夕相處的狼母外,就屬對這匹狼的印象深刻。

因為尋常時間在附近根本就找不到它的身影,唯一能見它面的唯有狼群群體狩獵時。

並且捕到獵物後,其他狼會在第一時間把它攆走,等所有狼吃飽喝足了,它才敢悄咪咪地過來拾些碎肉殘渣果腹。

整整一個邊緣狼,可憐的很,難道?

狼群內也存在霸凌現象?

關誠一大膽猜測或許是它..

太醜了吧。

別看它身材健碩正值當年,奈何整隻狼的身上包括臉上皆爬滿了大小各異的凸起斑點,膚色與毛髮又青裡透黑。

組在一起,看上去叫人頭皮發麻,醜到無法形容的程度。

關誠一給狼群裡唯一這位存在感極高的“神仙”起了個名字——斑狼。

作為狼王,狼母很擅長掩飾情緒,明面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但語氣卻不自覺地沉了少許。

“何處?”

“西方”

斑狼將醜陋的頭偏向了某個方向。

“領地,邊緣”

“狼群,抓住,機會”

斑狼的意思很明顯,羊群隨時可能離開,得當機立斷,抓住機會。

狼母對其並不理會,轉而望向關誠一。

“崽崽,可行?”

被晾在一旁的斑狼臉色似乎更鐵青了一分。

關誠一興奮地嗷咦一聲,它對實戰早就已經躍躍欲試了。

狼母嗚嗚了兩下,忽然開始後悔做出這個決定。

捕獵羚羊風險太高了。

那對尖銳的大長角可不是擺設,再說保不齊被踢上一腳,同樣不是開玩笑的。

自己的崽崽萬一磕了碰了怎麼辦?崽崽萬一,萬一被長角捅一下,離自己而去怎麼辦?

它不敢再往下想象,那個畫面,太可怕了。

沒有了崽崽,它可怎麼活?

“崽崽...”

狼母糾結片刻還是決定勸阻。

“危險”

“不!”

關誠一滿臉認真地嚴詞拒絕,它需要一場真正的實戰,檢驗成果、積累經驗。

狼母還欲說話,關誠一搶先斬釘截鐵道,“媽媽,出發!”

崽崽居然嗆自己!真是崽大不由娘。

狼母像個蔫了的黃瓜,委委屈屈地妥協了,“狼群,西方,羊群”。

狼群隨之轉向西方,整裝待發。

接著狼母湊到崽崽身旁,揚頭示意,想讓它領頭趕路。

關誠一目光越過狼母,與狼群交匯,心中頓時感慨萬千。

‘能有機會率領狼群實乃兩生有幸’那麼事不宜遲!

它微弓身子,後腳掌在地上摩擦,眼中精芒一爆,身影急速閃出。

狼母伴之左右,狼群浩浩蕩蕩,緊隨其後四散鋪開。

由於關誠一歲數不大,身體還在發育,步伐相對窄些,哪怕耐力撐得住它持續賓士,速度卻實在不敢恭維。

跑出不足百米,眾狼漸漸發覺出不對勁。

尋常它們只管悶頭狂奔,因為狼母的速度望塵莫及。

這次它們反而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刻意放緩腳步,萬不敢超過關誠一。

它們明白今天的主角是誰,搶了主角風頭,死相絕對慘不忍睹。

依此速度奔襲了一刻鐘,此行的目的地將近,狼群漸漸放慢了下來。

緩速行進至一片高點後,向遠望去,幾十只羚羊三五成群正低頭尋覓著破土而出的嫩芽。

“崽崽,與我,一起”

關誠一聞聲回頭瞬間傻眼,悄無聲息間身後獨剩下了狼母一個。

其他的狼已各司其職散開了,默契盡在不言中。

此地需要刻意吩咐任務的也就剩下這個新兵蛋子了。

關誠一稍稍點頭,開始仔細挑選起自己的獵物。

這一次狼母有意安排與崽崽共同負責驅趕,相較於搏殺,這個工作更保險些。

靜候時,狼母反覆在叮囑著它的崽崽,“崽崽,注意,安全”。

約莫五分鐘後,目光所及之處,熟悉的漏斗狀包圍網已初具雛形,閃亮登場的時候...

到了!

只聽高處傳來一狐一狼兩股叫聲,關誠一與狼母應聲殺出,如利劍筆直地刺向羊群。

羊群受驚,咩咩聲不絕於耳,本能地朝著與獵食者相反的方向逃去。

如此正中圈套!

側邊的狼瞅準時機各自出動,彼此配合著將羊群向漏口處聚攏。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除了...關誠一!

羚羊四條腿蹦蹦跳跳,速度快極了,沒幾步就將關誠一甩在了老遠之外。

關誠一雖在後面死了命地追,卻還是隻能眼睜睜看著差距越來越大。

好在眾狼經驗老到,配合默契,附近的幾匹狼見機行事,猛然提速,將即將空缺的邊網提前收緊,及時彌補了關誠一的失誤。

關誠一這種毛頭小子自然是不懂得審時度勢,只知道閉著眼玩命地攆著跑。

關誠一完全沉浸在了這場狩獵遊戲中,壓根就沒注意到狼群與羊群減速的勢頭。

它還以為是自己突破自我,跑得快了,單槍匹馬隻身越過了穩步收縮的戰線。

狼母暗道不妙,自己百般叮囑,崽崽還是急功冒進了。

第一時間呵聲制止,並立即提速追去。

可關誠一昏了頭竟將這聲呵斥錯意為褒獎,更卯足十分勁。

幾步過後便踏進了羊群三十米範圍內。

食草動物天生畏懼捕食者,但被逼至絕境它們亦懂得殊死一搏,更懂柿子要挑軟的捏。

羊群內一陣騷動,它們能夠覺察出眼前的關誠一比它們強不到哪去是一個可行的突破口。

數秒後,關誠一正前方摩肩接踵的羊群忽然詭異一靜。

它們不動聲色地羊擠羊,由內向外硬硬擠出了一條窄路,窄路盡頭一隻特別的羚羊正信步走來。

這羚羊,身材精壯,羊皮上掛滿了長短不一的疤痕,頭頂的巨角足有半米長,彷彿一個手提雙矛,身經百戰的戰士。

長角羚羊拉長嗓音,咩叫一聲,面露兇色,擎著碩大的羊角直衝關誠一反撲而來。

羊群爭先搶後排成一條細細的長龍牢牢在其後追隨,聲勢浩蕩。

關誠一頭皮一緊,瞳孔收縮,熱血被迎頭澆滅,匆忙剎住腳步。

這羚羊目光猙獰死死地鎖定關誠一,一對長角怕不是能給它的對手來個對穿腸。

攻守之勢異也,獵手反倒成為了獵物。

關誠一見勢不妙立即調轉方向抱頭鼠竄。

可未逃出幾步遠,一股寒意猛然湧來,直灌脊樑骨。

那長角羚羊肌肉拉絲,每踩一步地上都會留下一道深深地蹄印,速度之快甚至能與狼母媲美,眨眼的功夫便逐了上來。

關誠一心中悚然卻不敢回頭,耳邊沉重地踢踏聲越發清晰,眼角的餘光甚至有寒芒一閃而過。

自知直線逃路已經無望,當機立斷改變策略,扭動身體嘗試急速轉彎,或許能模仿鬥牛時的動作一把錯過去。

但它忽略了一點,羚羊在近點瞄準目標後會將頭低下平放羊角,令殺傷範圍至少增加一倍。

拐彎時降下的一絲速度,反而將前後距離縮短至咫尺。

霎時間,寒芒亮眼,羊角當頭插來。

避之不及!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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