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終於想起
沈識簷在與她對視的瞬間偏過了頭,過了一瞬又看過來。
這個地方地形開闊,躲又能躲到哪裡去呢。
葉梔愉心下詫異,她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他。
沈識簷此刻手裡抱著一捧花,沒打傘。
他渾身溼透,頭髮有幾簇簇貼在臉上,冰涼的雨水從他臉頰滑到下顎再滴下去,單薄的黑色襯衫已經緊緊貼在他的身軀上,勾勒出他有些單薄的身形。
真是,狼狽的讓人心疼。
雨還在嘩嘩地下著,葉梔愉朝著他走過去,為他撐著傘。
她想說些什麼,想問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不打傘,是不是被沈家欺負了……
只是無意間一瞥他身前的碑面,她瞬間愣住了。
宋佳音,那是宋老師的墓。
那一刻,她所有的疑惑不解瞬間被解開了。
為什麼上輩子沈識簷會突然回沈家,為什麼他會在兩個人根本沒說過幾句話時就為她出頭,為什麼他寧願放棄一切也要帶她走?
為什麼他這麼喜歡她?
因為他是言言弟弟,是宋老師的孩子啊。
宋老師是她的家教老師,教她畫畫。
她從小就愛畫畫,經常拿著顏料亂塗亂畫,葉禮看著混亂的桌子,到處都是顏料。
連小梔愉的臉上都有不少顏色。
她無奈又想笑,只好找了一個美術老師來教梔愉。
美術老師叫宋佳音,二十五歲,年輕又漂亮。
她常常把棕色的頭髮箍在身後,穿著棉麻料的長裙,外面套一個圍裙,像一個大藝術家一樣。
葉梔愉喜歡宋老師,喜歡她甜甜的笑,只覺得她比她水彩畫裡的少女更漂亮,比動畫片裡的仙女還漂亮。
宋老師還帶著一個弟弟,弟弟也漂亮,眼睛大大的,睫毛翹翹的,像她的娃娃一樣。
她喜歡這個比她小兩歲的弟弟。
所以她每次都帶著弟弟玩,拉著他的手帶他去花園裡盪鞦韆,給他玩她的玩具,在屋子裡面瘋跑,累了就一起在她粉色的蕾絲床紗里拉著手睡覺。
在一塊的時間久了,兩家人就慢慢親近起來,葉禮和宋佳音成了很好的朋友。
葉禮和梔愉講,言言弟弟的爸爸在別的省工作,有時候休假在家,有時候幾個月才能回來一次。
小宋老師一個人帶孩子,沒法和孩子分開,所以上課時要帶著言言弟弟一起。
小梔愉很開心,她喜歡這個玩伴。
除了上課以外,葉禮也常常邀請宋佳音來家裡做客,小住,她們之間像親人一樣。
葉梔愉和沈識簷在一起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葉梔愉七歲時葉禮去世了,宋老師過了兩年也離開了,不再教梔愉畫畫。
葉家有了曉琴和顧修芙,變成了一個有些陌生的地方。
葉梔愉再想起問問宋老師時,從顧遠橋的口中聽到,宋老師已經過世了。
她那時很是傷心,還鬧著去宋佳音家裡接言言弟弟過來住了一段時間。
後來言言被送到了親戚家,他們之間慢慢沒了往來。
十歲到二十歲,十年的時間足夠人忘記許多事,曾經深厚的感情想起來也恍如隔世。
但是一旦有一個導火索,就像裝滿水的袋子破了個口子一樣,所有的事情都慢慢回想起來,再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
言言弟弟,言,簷,她從來沒想過。
原來沈識簷是沈斌的兒子,是沈家人。
原來那個追在她後面喊著“小魚姐姐,小魚姐姐”的小少年,已經長這麼大了。
思緒回籠,兩人對視,盡在不言中。
他們都認出了彼此,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
她看著站在她的傘下面的那個少年,問道:“怎麼沒打傘?”
“我以為只是小雨,沒想到會突然變大。”
她頓了頓,又皺皺眉頭。
雨下了有一會了,這個傻孩子不知道走嗎?
“為什麼帶了兩束花?”
她看著宋佳音老師的墓,碑前已經有一束花了,他手裡還抱著一束梔子花。
花瓣上面停留著雨水,顯得嬌嫩極了。
“想去看看葉阿姨。”
葉梔愉瞬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她紅了眼眶。
她這麼多年,從來沒來看過宋老師,言言弟弟也被自已忘在腦後。
可是沈識簷一直牽掛著自已和媽媽,從來沒有忘記過。
她突然覺得自已過於沒心沒肺了,上輩子一直沉浸在跟沈嘉行的情情愛愛裡,沒守住葉家,沒孝敬長輩,沒保護好沈識簷,最後自已也沒能幸福。
她想,即使這樣,她也是幸運的,還能再來一次,彌補所有的遺憾。
沈識簷握住了她撐傘的手,葉梔愉嚇了一跳,下意識放開了手,傘柄穩穩到了沈識簷手裡。
“走吧!”
他看過來,眼角眉梢都帶著點點笑意。
葉梔愉也被他感染,也沒那麼悲傷了,言言並沒有怪過她。
葉梔愉向著宋佳音鞠了一躬,在心裡默默說道:“宋老師,下次再見可能要叫媽媽了!”
他們返回到了葉禮的墓前放下梔子花束,走出了陵園。
到了車上,葉梔愉又提出了那個問題。
“跟我回家吧?”
只是這次沒加那個前提,無論他是否有地方去,都得跟她回去!
這次沈識簷沒拒絕,很乾脆就同意了。
只是開車的王叔真是納了悶了,小姐去看望母親,為什麼會帶出來一個溼漉漉的沈家二少爺,還要把他帶回家!
葉梔愉可沒顧慮過這個,她自已的房子,她想和誰一塊兒住就和誰一塊兒住。
她用手託著腮,看著窗外飛快往後跑的景色,考慮了很多問題。
她買房子和裝修的時候都沒想過會這麼快就帶著沈識簷回家,所以都搞的是獨居設定。
一個房間,一張床,可愛舒服的米色系裝修,沈識簷睡哪裡呢?
床很大,要是他願意的話睡一起也可以。
她反正是願意的。
她想到這裡,嘴角勾出一抹笑來。
沈識簷此刻偷偷看著她,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了一下。
他不自覺也跟著嘴角上揚。
黑色低調奢華的車平穩駛入小區的地下車庫。
兩人都想著事情,轉眼間到了電梯,他們才反應過來。
在車裡時,還有一個王叔,兩人不覺得有什麼。
直到在略顯逼仄的電梯裡,兩人離得極近,呼吸聲彷彿就在耳邊。
他們這才後知後覺的不自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