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軍服沾滿汙漬,黑色的氈絨帽頂覆滿白雪,鼻子下的鬍子結滿冰碴,不時從嘴中撥出白氣。皮靴踏著深深的積雪,走一步就陷進去一次。迅速融化的雪花浸溼褲腿,令本就疲乏的雙腿又多一份沉重。佇列綿延不斷,廣袤的雪地上除了遠處的樹林與高山外,只有這些行將就木的“灰色牲口”。帝國的龐大人口造就了他們浮萍斷梗般的生命,公爵們早已期待著勝果,為此而榨乾他們最後的價值。

卡基•奧維裡奇,同那些工人、農民、礦石病感染者的命運相仿,卻又與他們有所不同。他的父親在基特甫羅堡也算是小有名氣的表匠,因而卡基的家境相當富裕。從小嬌生慣養的他養出了一身的毛病,為人橫行霸道、蠻不講理,在基特甫羅堡是出了名的混混。1051年7月26日,烏薩斯帝國悍然向卡西米爾共和國發動侵略戰爭,第九次烏卡戰爭打響,皇帝弗拉基米爾•伊凡諾維奇釋出動員令,預備組建兩支徵召集團軍加入戰場。全國各地的青年在煽動下瘋狂湧入軍營徵兵處,只有烏克蘭地區,尤其是烏克蘭首府基特甫羅堡地區應徵情況消極,隨即基特甫羅堡憲兵大隊開展了強制徵兵。

本來是說好的,卡基的父親用錢替他的兩個兒子免去了兵役。可偏偏有一次,卡基在街上同一個憲兵發生口角,憲兵二話不說,喊來同事給他抓到兵營裡充軍。恰好卡基的父親有事在外地,家裡人對此事也不知情。第二天卡基便離開基特甫羅堡被帶到軍隊的訓練營裡,一個月後踏上了戰場。

北風呼嘯,傳來陣陣寒意,卡基哆嗦著把手伸回去,兩個手掌搓了搓,嘴中撥出一口暖氣。他早就沒了當初的囂張,軍營的殘酷生活和近一個多月的戰鬥令他拋棄了一切幻想,他明白,想活下去,只有繃緊神經應對隨時會出現的變故。如今已是10月出頭,戰事進行了兩個多月,前線形勢一片大好。卡基所在的第七集團軍裝備落後、軍紀散漫,只是作為後備部隊處理佔領區的敵軍殘餘,偶爾會作為前鋒進行探路。就是這樣一支“牲口”部隊,人員已經換了好幾輪,不斷有新的窮人填充進來,以消耗卡西米爾征戰騎士團的兵力。如今第七集團軍下轄的42師被派往大高加索山脈西部的利沃夫協同第一集團軍阻擊4支卡西米爾標準征戰騎士團,這將是一場惡戰,而留給42師的時間也不多了,部隊加速了行進。

寒風凜冽,向鼻樑砸來。面頰凍得發紅,內衣也已經被汗水侵蝕。隨著寒氣吸入鼻腔,頓時感覺胸腔發寒,上氣不接下氣。烏薩斯的冬天就像一場天災,陰雲、風暴、雪災,任何不祥之物均降臨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令人看不見生存的希望。自烏薩斯推翻俊鷹統治以來,高樓林立的古老帝國從未停止擴張的腳步。公爵們歌頌著皇帝的偉大,訴說著社會的繁榮。他們將這份沾滿血液的成果反覆吹噓,對映著苦難與現實。

當士兵們翻越山頂時,陽光灑向大地,撕裂雲層,帶來光明和暖意,透過人們的胸膛。山谷的溼潤隔絕了寒意,而恐懼也開始在心中醞釀。煙火卷向天空,火光在大地上時隱時現,軍隊正在發起進攻,腳下的土地早已不是淨土。戰火席捲了庫蘭塔人的家鄉,仇恨與死亡在陰影中滋生,而卡基他們要做的不過是火上澆油。部隊加快了速度,迅速衝向作戰地點。士兵們撥開林間的枝葉,火藥味在空氣中迅速擴散,刺鼻的氣味令人作嘔。卡基有些害怕,唯恐下一刻從林子中鑽出一支部隊,事實上所有人都這麼想過。壓抑的氣氛不斷醞釀,形成恐懼的深淵。

陽光透過繁盛的枝葉,森林中一片較為寬闊的空地出現在眾人眼中,沒有人想過在這裡停留片刻,因為穿過前方的森林就是交戰戰場。炮火聲透過林野,聲音清晰可聞 ,一點點消磨著每個人的心智。卡基在隊伍裡邁著雙腿竭力跑著,長時間的急行軍與先前惡劣的氣候使得雙腿發腫,關節處早已麻木,在劇烈地扭動下不斷刺激著神經。他上氣不接下氣,任由橫生的樹枝劃破衣物,在鑽出森林狹小的空間後又迅速向前方的林地衝去,陽光只是短暫停留在他的身上,連太陽都對這些可憐渺小的生物產生了厭倦。卡基灰濛濛的眼珠始終向四周張望,保持著警惕。得益於他謹慎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災難的擴大。

在卡基奔跑時,林子中突然短暫的閃出一束光線,正巧晃過卡基的眼眶。他的大腦停頓了一下,立刻產生了疑心。再次放眼向剛才的光源處望去,隱隱約約瞥見一個銀色的不明物體,像是一個金屬物的一角。卡基停了下來,這使得後面行軍的人一股腦撞到一塊,不滿的叫罵起來。不遠的軍官正要衝上來解決這一突發的混亂,可還沒等他動手,便聽見卡基歇斯底里的吼叫。

“有埋伏!準備戰鬥!”

話音未落,一發弩箭劃過卡基的臉頰,箭頭流利的切開皮囊,留下了一道猩紅的裂痕以及逐漸滲出的血液。原本安靜的森林中瞬間衝出無數的征戰騎士,白色的盔甲反射著光線,在士兵們的驚恐中揮動長劍,於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手起刀落。突如其來的襲擊對於士氣低落的部隊來說就是毀滅性的打擊,即使軍官們竭力組織反擊,但沒有太大的作用。士兵們尖叫著向後方衝去,前後的部隊撞到一塊,局面混亂不堪。騎士們則享受著這送上門來的功勳,展開瘋狂的屠戮。

卡基被四散而逃的人群撞得暈頭轉向,他竭力剋制恐懼,使大腦保持清醒,可這麼做實在太難了。他在慘叫聲與呼喊聲中只能隱隱瞥見征戰騎士頭盔的一角,就是這一角在卡基的目光中迅速放大,震懾著他幾近崩潰的內心。很快,他喪失了理智,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他拼命擠過逃跑的人群,兩隻手瘋狂的向前扒去,迎著騎士的長劍衝了上去。

“烏薩斯母親萬歲!”這一嗓子足夠響亮,幾乎所有的人都聽見了,驚慌中向他這邊瞥來了目光,在這些士兵的眼中,只有一個發瘋的衝向敵人的年輕士兵。卡基揮動軍刀,鋥亮的刀身反射著日光,徑直砍向一名騎士的脖子。騎士剛解決完一個逃竄計程車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出奇的力量削去了脖子,血液迅速濺出來。熱騰的血液濺了卡基一臉,也令他冷靜下來幾分。他看著現在的處境,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衝上去。征戰騎士的白盔甲普遍顯露出多處黑紅色的血漬,這證明他們不久前就遭遇過戰鬥,已經消耗過一輪體力。卡基在瞭解這一情況後開始穩定自己的站位,拒不後退。他朝著盔甲上一處較大的裂痕刺去,輕鬆穿透騎士的護甲,又解決了一個人。疲軟的騎士看見這是個硬骨頭,就不敢再向這塊衝來,沒多久卡基面前便殺出一小塊空間。

逃散計程車兵偶爾扭過頭來關注著敵人的距離,當他們看見卡基在戰場前廝殺的成象後,紛紛停下腳步。他們的內心受到鼓舞,對征戰騎士的恐懼也不再那麼強烈,開始有大膽的人逆著人群向敵人衝去。卡基感受到了士兵們內心的變化,他再次歇嘶力竭的高喊“烏拉!”,隨即從原地衝出。這一下子令所有人都鼓起勇氣,士兵們成群結隊的調轉方向,嘶吼聲震天動地。黑壓壓的部隊壓了過來,徹底終結了騎士企圖用一鼓作氣的氣勢摧毀烏薩斯軍隊士氣的計劃,在不久的交手後便潰散而逃。烏薩斯計程車兵們乘勝追擊,迅速鑽進林子中收割著騎士們的人頭,直至騎士們徹底逃出士兵們的視線。

士兵們歡呼著慶祝勝果,聲音在寬廣的森林中迴盪。師長克里特•安東諾夫少校決心趁著士氣高漲,迅速整頓部隊,向預定地點進發。他穿過人群,找到了那個剛才在陣前英勇殺敵計程車兵,笑著招呼著他。

“嘿,士兵。”克里特的聲音傳入卡基的耳朵,他扭過頭去,看見了向他走來的克里特,克里特的副官牽著他的馱獸,緊跟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克里特問到,他濃密的鬍子下的嘴角露出一點上揚的弧度。

“報告師長,166團第四營,卡基•奧維裡奇下士。”卡基敬了軍禮,簡練的回答。

“乾的很好卡基,你會得到你應得的,加油幹。”克里特留下了這一句話,很快轉過身去,朝著人群大喊;“戰士們!繼續前進!勝利屬於烏薩斯!烏拉!”

士兵們迅速集結,沿著森林的小道井然有序的行進。克里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只留下了一抹灰色軍服的幻影。

傍晚,部隊結束了戰鬥,疲憊的戰士們回到集團軍的序列中。此戰使征戰騎士在利沃夫最後的有生力量被徹底殲滅,整個卡西米爾東南部被烏薩斯軍隊牢牢控制。盧布林的戰鬥中42師表現出色,得到了最高統帥部的表彰,第七集團軍司令文尼察侯爵對此有些欣喜,說是要在集團軍內部進行獎賞。而士兵們對此自然提不起興趣,他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駐紮在移動城市附近的營地,倒頭就睡。

卡基坐在篝火旁,兩眼落在地面的塵土上,毫無思考的發呆。篝火發出滋滋的聲音,火星跳動,相互間擦碰,偶爾上了性子玩笑般的向外猛烈撲出,使靠近的人被折騰了一番。微弱的火光打在卡基的臉上,光暗分明。睏意湧上心頭,卡基的眼皮掙扎著跳動,幾乎要徹底合上。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把他從睡意中拉出。

“卡基•奧維裡奇下士出列。”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卡基尋著聲音看去,一個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克里特正站在他的面前,雙手背過身後,黑色的雙眼掃視四周,雙眉鬆弛下來。

“報告。”卡基迅速起身,來到克里特跟前。克里特在見到他後,抽出背過去的手,攤開手中的一張公文,遞給了他。卡基接了過去,大概一掃,目光鎖定到最後幾個加重的黑字:“經決定授予卡基•米耶爾•奧維裡奇准尉軍銜,臨時任命為166團第四步兵營營長。”

這是晉升的訊息,卡基沒想到他能這麼快成為一名軍官,內心止不住的激動使得握住公文的雙手加大了力度,令公文出現了明顯的褶皺。還沒等他完全釋放喜悅,克里特便打斷了他。

“走,我帶你去熟悉一下營裡的工作。”克里特帶著卡基朝軍營中央走去,穿過士兵們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身體,來到了軍帳前。克里特掀開營帳,幾名身著破舊軍裝的軍官正端坐在桌前,在見到克里特後立刻起身,筆直的敬禮。“師長好!”

克里特回敬了軍禮,示意他們坐下,緊接著側過身子,將卡基露了出來。“這位是卡基•米耶爾•奧維裡奇,以後他就是你們的新任營長了。你們交代一下工作,相互認識認識,熟悉一下。司令部還有事情,我先走了。”克里特跟軍官們告別,隨後鑽出營帳走了。整個營帳中只剩下卡基和另外幾人,氣氛立刻冰冷起來。軍官們用遲疑的目光打量著卡基,或是私下裡交頭接耳。卡基也不擅長應付這種局面,身板挺得筆直,緊靠褲邊的兩隻手的手指在褲面上摩擦,就像一個犯錯的新兵。就在氣氛愈加焦灼時,為首的一名身材壯碩的軍官走上前來,伸出右手,介紹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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