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聖旨
卻說那阿濟格帶了四萬清軍一路南下，先後繞過了聊城、濟寧，殺向南京。
大軍出征，極少會繞過城池，且不說輜重糧草會被截，數萬大軍行軍，那是綿延數里像螞蟻一樣的縱隊，敢繞城而過，必會被城內出兵殺得大敗。
偏這阿濟格就是愛兵行險著的主，他打李自成時，派個姜瓖圍住延安和榆林，就敢繞行西安。如今有多爾袞和多鐸圍著聊城、濟寧，南京豈不是白撿的潑天之功？
小冰河期的長江都被冰凍過三十餘天，此時的黃河早已冰封，天險被阿濟格率軍輕鬆渡過，無險可依的明軍只能收縮兵力，退守揚州，南京城內人心惶惶！
乾清宮。
幾位閣臣、兵部堂官皆叩拜在御前，正苦勸朱慈炯。
“陛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尚有大江天險可依，為何要去揚州那兇險之地啊！”史可法急道，“若陛下擔憂揚州無人督師，臣可代陛下坐鎮揚州！”
“揚州若破，靠南京城裡這些新兵，就能守住大江？”朱慈炯目光看向史可法，想說誰都可以督師，偏你不行，話到嘴邊改了口，“有朕在，南京城內尚且人心惶惶，何況揚州？”
“臣願去揚州督師，請陛下恩准！”瞿式耜叩首請命。
“臣亦可！”左懋第也跟著叩首。
朱慈炯擺手回絕，“揚州在，南京就在；失了揚州，南京必難保全！只有朕在城裡，顯武、效勇兩營才會死守揚州！此事不必再議，傳旨！”
見中書舍人龔廷祥已經準備好草擬，朱慈炯便道：“命堵胤錫、路振飛固守城池，不得回援南京！劉孔昭揀選振威營可戰之兵，與勇衛營一起隨朕去揚州！”
“剩餘南京守兵，由振威營副將王允綸統帥，一旦揚州有變，護幾位先生南下！命錦衣衛緝拿造謠生事者，震懾宵小！”
這王允綸乃是世襲的指揮使，兵敗時全家投水自盡，有奴僕要帶王允綸尚在襁褓中的幼子逃生，給家主人留個後。
卻被他一把奪過幼子，“我王家世襲罔替，與國同休！國既破，豈可留後人偷生！”隨後抱著幼子跳入水中。
這人朱慈炯信得過，如果揚州破了，他必會遵從自已的旨意，護史可法等人周全！
可一聽“揚州有變，護幾位先生南下！”這句話，史可法、姜曰廣、高弘圖、張慎言幾人，急的都快哭出來了，錢謙益更是拽住了朱慈炯龍袍下襬，死不撒手！
“陛下，聽老臣一句勸啊！方以智說過，陛下最聽人勸，萬萬不可行險啊！哪怕失了南京，陛下在，我大明就在啊！”
“陛下若有閃失，臣等如何苟活！”
“陛下……”
一直等幾位閣臣不再說話，朱慈炯才斬釘截鐵道，“先帝在北京殉國，朕是嫡子，就該死在南京！無論如何，朕也不會丟下南京逃生！”
隨後，語氣放緩，拿起御案上一道早就草擬好的聖旨遞給史可法，“朕也不是要幾位先生苟活，而是護著這道聖旨，扛起我大明江山！”
隨後，竟然向史可法施了個晚輩禮，“恕小子無禮，道鄰先生乃我大明忠臣，當在盛世為官，卻不是亂世中的擎天之柱。若小子死在揚州，還望先生護著聖旨南下後，以瞿式耜為首輔！”
聞言，史可法等人淚如雨下，“陛下啊……陛下……”
卻聽瞿式耜咬著牙道：“陛下乃我大明百世不出的聖主！太祖庇佑，大明江山萬年！”
見史可法等人不再阻攔，朱慈炯鄭重告誡道，“此旨，朕若不死便毀掉，絕不可拆！”
因為這道聖旨若流傳出去，將會生大亂子！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若死，朱聿鍵為帝！朱聿鍵死，朱以海為帝！”
“我大明有戰死的天子，沒有投降的亡國之君！”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降清者，不得姓朱！”
之所以把朱聿鍵順位在前，是因為他胸懷大志，洞達古今，精史事，好讀書，且儉樸愛民。
朱聿鍵小時候，被祖父老唐王朱碩熿關在囚房裡想活活餓死，卻因為有人暗中送糙米飯，苟活了十六年，整日在牢房裡苦讀史書。
好不容易熬到承襲爵位，又不顧“藩王不掌兵”的祖制，率護軍千人北上勤王，被貶為庶人，丟進了鳳陽監獄。
所以他為人不喜奢華，特別能吃苦，算得上中興之君，只可惜大廈將傾，獨木難支，退居一隅之地又被鄭芝龍把控朝政，難有作為。
朱以海則是勇武敢戰，性格剛烈，無法阻止麾下將領內鬥，他竟跳船投水相逼，若能名正言順繼承大統，也算一位雄主。
後事交代好，朱慈炯便率軍出了南京城，同時，將各處火藥、棉花和萬人敵集中運往揚州。
揚州城牆狹窄，若無法安置紅夷大炮，對付清軍盾車便只能學袁崇煥寧遠之戰，用沾了火藥的棉被，和棉花製成的火球丟下去燒。
此法雖有效，卻極其消耗火藥，所以朱慈炯將南京庫存搬空，備了一個十足！
在城外整軍的劉孔昭，見陛下一身甲冑，腰懸天子劍出城，單膝跪地施禮後便護衛在側，大軍乘船，奔赴揚州！
隨行的還有一個馬士英，他在乾清宮自始至終沒開口，卻在朱慈炯臨行時說了句，“有史公護著聖旨南下足矣，臣陪著陛下去揚州……”
汝寧府，汝陽縣。
“大哥！陛下這是在行險，幾位閣老怎麼不勸勸陛下？”劉洪道一邊遞過頭盔一邊嚷嚷道。
“勸？勸得住嗎？”劉洪起接過頭盔帶上，挎好腰刀，衝著親兵喊道，“備馬！”
劉洪道也一把抄起腰刀跟在身後，“城裡不留守兵，萬一被順軍趁虛奪了，咱弟兄以後可得喝西北風了！”
“他孃的！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乎這些？”劉洪起回身就是一腳，“陛下都跑揚州去了，守城的盡是些毛都沒長齊的崽子！連君父都不保，還保什麼城池？”
劉洪道不敢多言，起身拍了拍灰塵，便小跑跟上。
汝陽縣城外，十萬河南兵已經整裝待發。
“標下參見大將軍！”李懋芳等幾名將領單膝跪地施禮。
“起來吧！”劉洪起一抬馬鞭，隨後看向軍陣，“弟兄們！這一年，爾等跟著咱沒少打仗，盡是些土賊流寇，小打小鬧的沒意思！”
“這次去揚州殺韃子，多割他孃的幾個鼠尾辮，活下來，咱保你人前顯貴！”
“眾將士，出發！隨本鎮勤王救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