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分天下
山西，太原。
李自成收復山西全境後，坐鎮於此，一臉殺氣地看著下面站著的大明使臣。
“好膽！見我皇上，為何不跪！”大順太原節度使韓文銓呵斥道。
“這位想必就是我大明巡按御史韓公吧？”鄭元勳笑嘻嘻拱了拱手，“三姓家奴差一姓，失敬失敬！”
鄭元勳這張嘴，既能說死高傑麾下大將楊成，也能害得自已在揚州喪了命，只氣得韓文銓臉色漲紅，身子直抖。
果不其然，李自成終於忍耐不住，揮了揮手，“拖下去，砍了！”
“闖王禍到臨頭尚不自知，也罷！”鄭元勳搖頭晃腦就往外走，“好言相勸既然不聽，本官便先走一步！”
始終等不到那句“且慢”，鄭元勳的步子便越邁越小。
“闖王息怒！”倪懋熹在一旁施禮道，“殺了我等，不過解一時之氣，卻於闖王雄圖霸業不利！”
這時，軍師宋獻策擺手揮退了鄭元勳身邊侍衛，問道：“如何不利，且說來聽聽？”
“要殺我等不難，卻絕了與大明合力抗清的可能！”倪懋熹再次躬身道，“昔日諸葛武侯隆中對，曾有三分天下之言，彼時天下大勢與此時何其相似？”
“可曹操勢大，卻也是大漢丞相；清虜卻視我漢人為狗彘，奴我百姓，改我衣冠，斷我脊樑！故我皇上有言，易姓改號，是為亡國；被髮左衽，亡天下也！”
李自成聞言，沉思了片刻問道：“大明崇禎皇帝為我逼死，汝不知耶？”
“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倪懋熹斬釘截鐵道。
“汝既知，緣何敢來？”李自成笑問，“如此不解之仇，談甚麼合力抗清！”
“亡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亡天下者，匹夫有責！”倪懋熹拱手向天道，“我皇上有言在先，驅除韃虜，再與闖王逐鹿中原！”
宋獻策追問道：“山高路遠，如何共同抗清？”
“於京畿各處廣撒耳目，雙方情報互通。清軍西進，我大明揮師向北；清軍南下，闖王領兵東出。”倪懋熹回道，“如今逼得清軍阿濟格部退出山西，便是我皇上的誠意！”
李自成聞言深以為然，又見軍師宋獻策也在點頭，便道：“朕意已決，便與安定公合力抗清！”
“如此，便是漢家百姓之福！”倪懋熹長身揖道，“還請闖王速速出兵山西，震懾清虜！大明與大順，亡了任何一個，餘者必不獨存！”
“傳旨，命劉宗敏領兵，即刻東征！”李自成說完，見宋獻策微微搖頭，便又道，“兩位使臣且回，朕與軍師商議一番，該如何調兵遣將！”
待鄭元勳和倪懋熹退下後，宋獻策便道，“皇上，兵可以出，需得晚上三日！”
“此是何故？”李自成不解。
“我軍陝北一戰損兵折將，倒是他大明，短短時間竟有如此軍威！”宋獻策解釋道，“便是合力抗清，也要保持均勢，絕不可讓一方獨大！”
……
山東，濟寧州。
殘陽帶血，烏鴉盤旋於城外，嘎嘎而鳴。
在濟寧知州朱光帶領下，回兵、鄉勇登城據敵，壯丁搬運守城器械，婦孺送水熬粥，鄉紳捐出府中存糧，全城百姓助張名振守城已三日！
可天啟二年修築的濟寧外城郭，周長足有三十二里，卻又不寬不厚，若非多鐸急行軍，輜重火炮落在後面，早已失守！
“大將軍，這樣下去不行！”監軍張煌言道，“依學生之見，不如把外郭百姓、存糧和燒柴搬入內城，拆毀房舍，放清軍進來！”
“濟寧百姓如此待我，怎忍心毀其房舍！”張名振皺眉道。
“只要退了清軍，拆毀的房屋可以再建，這筆銀子皇上出得起！”張煌言手指城下百姓道，“現在不撤，待清軍輜重火炮到了，一旦破了城，這些助我等守城的百姓，皆會慘遭屠殺！”
張名振咬了咬牙，終於點了點頭，“撤！”
讓他沒想到的是，知州朱光出面勸說，外郭百姓竟無人反抗，皆含著淚拆了自已的家！
這濟寧內城牆，不僅高大堅固，更難得的是足夠寬，角臺甚至能容得下紅夷大炮！
要知道，哪怕是揚州城都做不到這一點，當初守揚州時，花費極大代價才把重達四五千斤的紅夷大炮搬運上城牆，卻因牆壘寬度不夠，只能用巨木搭在城牆內側民房上。
只開了幾炮，巨木斷折、民房坍塌，紅夷大炮掉落反而砸死不少明軍。
濟寧百姓齊上陣，再難以辦到的事，也給辦成了，竟將十門紅夷大炮運上了城牆角臺，還在張煌言佈置下，吸取寧遠城的教訓，大炮相互交叉消除了死角。
如此，便是多鐸輜重抵達，有了盾車也不懼！
清軍的盾車不僅火銃打不穿，連虎蹲炮、弗朗機也打不穿，靠著它，清軍能夠輕鬆接近城牆，弓箭手在盾車掩護下向城牆上射箭，掩護重甲兵登城，極難對付。
可這清軍手推盾車，紅夷大炮確是一炮一個，摧枯拉朽！
何況外郭民房林立，拆毀後全是廢墟，清軍想結陣攻城，甚至找個平坦地方推盾車前行都難！
對於清軍來說，這濟寧城又必取！
多爾袞絕不會輕易拿八旗兵去攻三十萬明軍駐守的聊城。哪怕打揚州時，清軍也是讓剛投降過來的明軍瓜州總兵張天祿當先攻城。
拿下濟寧，聊城便是沒有後勤補給，與大明朝廷分割開的孤城，將近三十萬大軍要麼出城與多爾袞野戰，要麼餓死在城內！
況且一旦濟寧失守，三十萬明軍困守聊城，多鐸完全可以率軍直撲防守空虛的南京！屆時聊城明軍若敢出城回援，便會被多爾袞一路追殺。
兩天後，濟寧百姓皆攜兒帶女撤入內城。多鐸率軍進入外城郭，輜重也終於送到軍前。
與此同時，阿濟格率領八萬清軍回到京師，留下半數守城後，帶四萬清軍和二十門紅夷大炮南下，準備繞過聊城和濟寧，直撲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