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追殺
卻說牛金星一番顛倒黑白，便把頭扣在地上等著“問罪”。
“仗義每多屠狗輩！文人最是……”李自成聞言大怒，話到一半方知失言，強壓一口怒氣，“來人！把宋獻策追回來，朕要當面問個清楚明白！”
“皇上，那宋獻策最是巧言雌黃，派旁人去，恐怕會著了他的道！”牛金星言辭懇切道，“牛成虎將軍剛正不阿、忠義無雙，必不敢有違君命！”
李自成想起宋獻策忽悠自已拱手讓出南陽，又在四川慘敗，心裡惱恨，便點了點頭，“給牛成虎傳旨，要他帶領騎兵即刻出城！”
“皇上聖明！”牛金星嘴角含笑，叩首後退下。
……
卻說宋獻策趕著驢車，帶著護衛小廝慢慢悠悠出了太原。
放眼望去，赤地千里不見幾個活人，風捲狂沙撲在臉上，讓他眼睛眯成了縫。
剛要放下破布車簾，便見一個馬隊疾馳而過，那馬上將軍分明是牛成虎。
宋獻策擔憂太原出了什麼變故，急掀開車簾，“牛將軍！牛將軍！有甚急事，可否說與我聽？”
見牛成虎頭也不回，宋獻策只好搖了搖頭，坐了回去。
路上無話，迤邐到了潼關，便見關前人山人海，皆是被阻攔在關內的流民。
“都爺行行好，放我等過去吧……”
“嗚嗚……行行好都爺，再耽擱一日，就沒力氣走到河南了……小的叩都爺頭！”
“都爺行行好，我等實在活不下去了，求都爺給條活路！”
“求都爺開恩……”
骨瘦如柴的流民們都跪在地上磕頭，卻不敢動作太大。
他們需要計算好每一絲體力，才能保證進了河南，還能活著吃到傳說中的“神薯”！
見宋獻策一行人趕著驢車，災民們蜂擁而來，“大老爺，賞口吃的，小人去了河南，給您供個長生牌位！”
“大老爺活菩薩，發發慈悲，娃兒快餓死了……”
趕車的小廝心裡不忍，手伸到懷裡剛要掏出個糙餅，被宋獻策一把按住，低聲呵斥道，“想死嗎？”
小廝環視一圈流民們那一雙雙血紅的眼睛，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卻在此時，一個面容枯黃的少女擠了進來，扒住驢車哭道，“大老爺，行行好，把我買去吧！我吃的少，什麼都能幹，買了我吧！”
見宋獻策皺眉，那少女又道，“不要吃的！我娘走不動了，讓她在驢車轅木上搭一段，驢糞賞給奴婢就行！”
宋獻策環視了一圈流民，點了點頭，“叫什麼名字？”
“二丫頭！”那少女擦了一把鼻涕眼淚，慌忙擠開人群去尋她娘，生怕晚了宋獻策反悔。
“唰！唰！唰！”
幾名護衛抽出刀，流民慌忙讓開路，莫說沒有力氣打鬥，便是打贏了，耗光了力氣也保不住食物。
二丫頭把她娘扶上車轅後，就在一旁走路跟著。
到了關前，宋獻策並未亮明身份，只用了幾錢銀子，便在守軍長槍短刀護送下過了關。
宋獻策回頭看了一眼守在拒馬樁前，手裡掂著幾錢碎銀的哨總，再次搖頭嘆氣。
洛陽城內，百業凋零，街面上躺著走不動路的餓殍。過了洛陽二十里，身後忽然傳來馬蹄聲，便見牛成虎右手高舉聖旨，率領騎兵追了過來！
宋獻策聽見馬蹄聲，掀開車簾看的真切，慌忙下驢車恭候在一旁接旨。
“皇上有旨，宋獻策叛逃，殺無赦！”說完，收聖旨入懷，策馬繞到宋獻策身後，取下弓一箭射出！
“嗖！”“噗！”
宋獻策大驚之下側身，那箭便射在了右肩。
“啊！”宋獻策慘呼一聲跌倒。
牛成虎再次張弓搭箭，專射後背，理由牛金星已經替他想好了！
宋獻策一路喬裝打扮、隱匿行蹤，追上時已經要逃進虎牢關，牛成虎不得已放箭射殺，又冒險奪回屍體，從屍身上搜出寫有宋獻策名諱的空札！
連續三箭射出，宋獻策已經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牛成虎正要擺手下令滅口，便聽一陣“轟轟”的馬蹄聲震天撼地。
驚慌回頭一看，便見虎牢關方向明軍騎兵結著馬陣殺來，煙塵蔽日，怕是不下三千之數！
依稀可見大纛上打著“大明溧水伯蔡”的字號，牛成虎一驚，那個猛人他可惹不起！慌忙下令撤退，剛要策馬俯身撈起宋獻策屍身，第一輪箭雨便射了過來！
牛成虎再也顧不得其他，瘋狂打馬奪路而逃。
二丫頭護著她娘，靠著驢車躲過了一輪箭雨，忽然覺得腳下有什麼東西蠕動，嚇得她一聲驚叫。
低頭一看，竟然是宋老爺自已爬到了驢車下！
蔡喬率領騎兵追到了洛陽城外十里處，才調頭回來。
此時宋獻策被二丫頭扶坐在地，嘴唇慘白，眼中藏著滔天恨意，後背和肩膀還插著三支箭！
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四川之敗，他也始料未及！到底是李自成懷恨在心，還是被牛金星算計了？
若能讓他撿條命查清原委，報得此仇，便算是老天開眼！
宋獻策費力取出空札放在手中，身子一晃昏了過去，幸好被二丫頭扶住。
閉眼前他心裡還在暗自慶幸，沒想到明軍騎兵已經可以在洛陽城外來去自如！
李自成先是山海關大敗，又在陝北與阿濟格打了一仗，還沒等恢復元氣，四川再敗！只能抽調袁宗第所部精銳充實到中權親軍。
可袁宗第所部精銳在汝寧府已經摺損不少，這一抽調，便無力與明軍在洛陽城外爭雄。
雖說補充了大量新兵，卻都是流民，不堪野戰。
蔡喬又是閒不住的性子，三天兩頭帶著他的騎兵到洛陽城外耀武揚威。
“那廝手裡攥著甚麼鳥兒？拿來給咱過一眼！”蔡喬騎在高頭大馬上指著宋獻策道。
“是！”
當下便有親軍上前，取下宋獻策手中空札呈了上去。
……
當宋獻策再次睜開眼，已經是兩天後。
只見身前一個大紅官袍上繡著五寸大科獨花紋，二品錦雞補的明朝重臣，在親手喂自已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