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宋獻策出逃
且說李自成引敗軍奔回太原，見折了數萬精銳，心中懊悔，卻又不便責備宋獻策，每每見了只皮笑肉不笑。
宋獻策知其心中不悅，遂託疾不出議事。
時值中秋，忽接牛金星邀帖，請他過府飲酒賞月。
李自成山海關兵敗後，回山西途中聽信牛金星讒言，殺了謀士李巖。
從這以後，宋獻策心中便對牛金星頗為不齒，連帶著對李自成也有怨言。
卻又不便駁了對方顏面，畢竟他宋獻策能有今日地位，乃是牛金星當初向闖王大力舉薦。
於是收拾一番，帶上僕役小廝數人應邀而往。
二人於牛府花園賞月共飲，淨說那昔日情分。
飲至二更，牛金星抬頭看天，忽然感慨一句，“日高懸，月常圓，似是氣數未盡！”
宋獻策念著舉薦之恩，藉著酒力便也說了句知心話，“我二人所從，並非真龍！”
牛金星見對方說的坦誠，心中再無芥蒂，便道，“愚兄此去南京，目之所及，竟是一派盛世景象，心中感慨頗多！”
“哦？”宋獻策心中一驚，怎麼可能？如今天災時疫不斷，縱使江南好些，卻連年用兵，百姓怕是早已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
卻又不好戳穿對方，便道，“願聞其詳！”
“大明定武帝選賢任能、整頓吏治，規定小貪必杖、大貪必殺！”牛金星抿了一口酒，“雖說官員俸祿太低，依舊貪，卻不敢明目張膽盤剝百姓。”
“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南京城裡尚武成風，便是文人也不以詩詞相賀。若要抬舉某人，便專誇那人有武侯之智、張良之能，再由人傳入皇帝耳中，得蒙召見。”
宋獻策心裡嘁笑，這就叫盛世？差遠了！
卻有一點說到了心裡，便附和道，“此次入川，小弟見明軍皆悍不畏死，可見牛兄所言不虛！只是臨死前，但凡有一口氣，都會四處張望，卻是叫人費解！”
牛金星苦笑道：“那是在找監軍！怕死後軍功蔭不到長子身上！”
宋獻策恍然大悟，明軍最重軍功，幾個人頭換座上好的宅院，絕非虛言，這一點他早有耳聞。
只是尚有不解，便問，“哪兒來的銀子？”
“海貿、鹽利、抄家，又弄了個捲菸場，怕是明年便要見利了！”牛金星擺了擺手，“不說這個，愚兄所說盛世，乃是免除三餉、永不加賦和畝產五十石的番薯！”
“怎麼可能！”宋獻策大驚站起，“兄長莫不是吃醉了酒，或是消遣於我！”
“事實如此！”牛金星擺手讓宋獻策先坐下，“賢弟不信，可以喬裝打扮一番，去河南走一遭！自從明軍得了南陽，有伏牛、太行二山和虎牢關做依仗，防守無憂，番薯便已經推廣到了河南！”
“百姓加固河堤，朝廷番薯管飽；百姓開墾田地，三年免徵，發種子，同樣番薯管飽；若能把黃河決堤後的水淹地清理出來，複種後五年免徵，十年內田賦、勞役減半！”
宋獻策已經酒醒，瞪著眼睛問道：“這番薯山西、陝西可能種植？”
“耐旱，能種！”
“有此良策，若能獻予皇上，兄長便立了大功！”宋獻策激動道。
李自成從四川敗回，他本以為大順必亡，卻於無聲處聽驚雷，若能大面積種植番薯，還有救！
卻見牛金星搖了搖頭，“私運番薯通敵，乃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兄長既出不得南陽，也過不了虎牢關！”
“縱使僥倖帶了幾個番薯矇混過去，又有何用？沒個幾年功夫就想遍地番薯，難！大明之所以能推廣開，是因為在蘇、松二府早已經大面積種植多年，不缺種子！”
宋獻策聞言洩了氣，又垂頭喪氣坐了回去。
“大順敗了，早做打算吧！”牛金星嘆了口氣，“此話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莫叫外人知！”
宋獻策搖頭道：“闖王不嫌小弟面容醜陋，重用於我，雖然心有些許怨言，卻也不忍背之！”
牛金星並未苦勸，而是伸手入懷中，掏出來一張空札，放在桌子上推了過去。
“此為何物？”宋獻策接過後一看，眉頭緊皺，“牛兄已經降明，今日是來做說客？”
“非也！”牛金星搖頭否認，“大明皇帝為了拉攏愚兄，給了十張空札，三品以下官職皆可填。”
“賢弟後從闖王，尚且不願背主，愚兄又豈會做那負義之人？”
“持此空札，可往返於南陽、虎牢！賢弟可去看一眼那番薯，若能多帶回一些，論功時莫忘了兄長！”
宋獻策聞言，手持空札一揖到底，“牛兄高義！”
當夜二人抵足而眠，次日宋獻策便喬裝出了城。
牛金星直送到城門外，回到府裡心中暗喜，那空札許進不許出，到了南陽便會被當做投誠官員，送到南京！
陛下只讓他除掉宋獻策，卻被他略施小計，送了個謀臣過去，功勞可是不小！
溜溜達達步入後堂，頗為自得地與夫人謝氏詳說此事，謝氏大驚道，“夫君糊塗！除掉宋獻策便是大功，何必畫蛇添足？若論智計，夫君比他如何？”
牛金星連忙搖頭：“不如也！”
謝氏又道，“他宋獻策智計出眾，又是被誆到大明，風骨尚存，豈不重用？罵名卻要夫君來擔，日後在朝堂上憑白多個強敵！”
牛金星大驚，轉身便走！
“夫君要去何處？”
“李自成行在！”
……
卻說牛金星見了李自成，當即叩拜在地，急道，“皇上！宋獻策逃了！”
李自成猶自不信：“朕待他不薄，何故背反朝廷？”
“皇上，臣有罪！”牛金星滿臉自責，“昨夜我二人吃醉了酒，那宋獻策說，因為他面相醜陋，恐在大明不受重用，才不得已從賊！”
“又說他對皇上早有怨言，還妄言我大順必敗！”
“臣吃多了酒，一時氣憤不過，便罵他忘恩負義！想那明太祖不過一討飯乞兒，尚能得天下，我大順坐擁秦晉之地，如何能敗？”
“誰知那宋獻策酒醒後，便逃了！臣追到城門外，也沒能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