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韓贊周帶著馬士英進殿,叩拜在御前,“罪臣,參見陛下!”

不過三天的功夫,他眼袋鬆弛,臉色晦暗無光,整個人顯得很是憔悴。

朱慈炯翻閱著手中奏疏,也不說話,韓贊周在一旁歸置案牘,馬士英就這麼叩拜在地不抬頭。

許久之後,朱慈炯看完最後一本奏疏,喝了口茶湯才道:“記得初次見你時,精神不錯,這幾日竟憔悴不少!”

“臣惶恐,臣有罪!”馬士英聞言,以頭觸地,身子伏的又低了些。

“你是有罪!卻也有些能耐,聽聞黃得功唯你馬首是瞻?”朱慈炯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馬士英聞言,卻已後背溼透!連扣三個響頭道:“罪臣不敢!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皆是陛下臣子,頭頂只有一片天!”

“朕許你致仕,回鄉做個富家翁。若執意留在朝堂,你會處境艱難,隨時面臨詰難。”朱慈炯起身,揹著手低頭看著他,“路怎麼走,你自己選!”

馬士英依舊跪伏在地,不敢抬頭,聲音卻異常堅定,“願做孤臣,留在朝堂!”

他這回答,倒是讓朱慈炯稍感意外。

要知道,朝堂之上一旦失勢,第一個出面踩他、踩的最狠的,不是史可法、錢謙益這幫政敵,而是昔日圍繞在他身邊的門生故舊!

馬士英此人,貪腐弄權,卻也知恩圖報。阮大鋮對他頗有恩惠,他得勢後,便不惜得罪東林黨,也要起用阮大鋮。

清軍南下,弘光朝廷滅亡,無論隆武政權還是魯監國,都不用他,馬士英成了過街老鼠,只好自己募兵抗清。魯監國幾乎每次對清作戰,都有他的參與。

一個四處碰壁,不容於南明朝廷的邊緣人物,卻竭力挽回聲譽,直到被清軍捕殺。

朱慈炯盯著馬士英看了一會,才問:“戶部的事,你瞭解多少?”

馬士英不假思索,答道:“回陛下,戶部歲入本色米二百四十萬,折色銀約五、六百萬,共計八百萬有餘,其中正項所入六百二十萬。”

“也就是說,三餉加上鹽課、商稅、雜稅,尚不足兩百萬?”

朱慈炯眉頭緊皺,史可法給福王的“請設四藩疏”他剛看過,歲入跟馬士英說的不差,只沒提正賦的事兒。

要知道,大明賦稅,正項田賦是大頭,其次就是三餉,這些扣除掉,鹽課、商稅和雜稅加一起,才幾十萬兩?

“兵部給朕算過,四鎮加上左良玉,需餉三百四十八萬。”朱慈炯回到榻上坐下,“文武操江、各處重鎮尚需十二萬兵、二百四十萬餉。”

“扣除官員俸祿和國用,戶部尚書周堪賡告訴朕,京營最多募兵六萬,可朕,想要十萬!”

見馬士英張口欲言,朱慈炯擺手打斷,“田賦不能加,三餉還要減,別盯著百姓那點活命糧!”

馬士英沉默了一會兒,一咬牙,“臣有三策!”

朱慈炯嘴角隱隱含笑,問道:“何為三策?”

馬士英這回算是豁出去了,抬起頭說道:

“一曰鹽課。揚州乃鹽商富集之地,以其繁華,鹽商之豪奢可見一般。臣請加鹽課每引五分,同時,令鹽商不得擅自漲價害民,違者不予鹽引。”

“二曰清繳欠餉。各處州府,歷年來所欠田賦、三餉數額巨大,可著有司清繳。”

“三曰鈔關!開洋之船,每隻或二百、三百金,設太監給批放行;於崇明等處起稅,如臨清關例。”

馬士英話說一半時,朱慈炯就已經再次站起,雙手扶著御案,問道:“鹽商、地主勢大,如何不亂?”

馬士英:“曰酷吏、曰大兵、曰東廠、曰錦衣,未動其鹽、田之根本,不會大亂。鄉紳不可妄動,只清繳地主所欠,也夠皇上養四萬大兵!”

朱慈炯再問:“百姓活口本已艱難,如何繳得起欠餉?”

馬士英:“回陛下,尋常百姓逼得賣兒鬻女也不敢拖欠。拖欠的都是鄉紳地主,他們賄賂地方官謊報收成,拖個幾年,等到朝廷恩赦,也就免了!”

這回,朱慈炯是真笑了,他一個領兵打仗的黃埔軍官,哪兒懂得這麼多彎彎繞繞?又接著問道:

“自隆慶開海後,海禁鬆弛,市舶司形同虛設,開洋之船,亦商亦盜,如何起稅?”

馬士英:“加練水軍,以制海盜;封鎖港口,以控源頭;嚴查商賈,以絕私營;取稅有度,不使民反!”

“平身!賜座!”朱慈炯是真有些哭笑不得,難道大明朝,要出一個和珅?

前世,南征北戰的朱慈炯,目睹百姓流離失所的慘狀,只覺得貪官酷吏都該殺,殺他個人頭滾滾就好了。

可是,這大明朝,誰有洪武爺殺的狠?貪官汙吏殺絕了?哪怕後世,就是朱慈炯的年代,貪官也不少!

清廉忠誠的庸臣,和貪腐弄權的能臣,用哪個?大明就不能再出一個張居正?

馬士英半邊屁股挨著繡墩,沒敢坐實,身子還在輕微顫抖,為何顫抖?

是怕鹽商、地主聯合朝中勢力弄死他?曾經怕,現在一無所有,不怕了!

他顫抖,是因為激動!他賭對了,重獲皇上倚賴!死又何妨?渾渾噩噩活個幾十年有意思?

他要名留青史,他要權傾朝野,他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要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

朱慈炯看著顫抖的馬士英,心裡有了決議,貪腐弄權而已,養肥了再殺,黃得功也說不出什麼。

再說,當皇上的幹嘛要親自下場得罪人?官紳有氣,誰提出來的,找誰撒去!

以黃宗羲為首的這些東林派史學家,大可以在史書上噴馬士英奸臣禍國,幹朕甚事?

“馬愛卿,你且回府,無旨不得外出,待京營整頓完畢,朕自會召你。”朱慈炯說完,韓贊周親自相送。

“臣,謝陛下隆恩!”一拜三叩之後,馬士英走出大殿,看著天邊晚霞,頓覺詩興大發!

夜幕尚未降臨,天空已如灰布,暮鼓將響之時,大學士王鐸鬼鬼祟祟張望了一眼,轉身進了劉孔昭府邸。

另一邊的偏僻小巷,也有一個人彷彿受驚的貓,隨便踢到一顆石子都能嚇得他一哆嗦,見四下無人,正準備鑽進一處私宅,卻被一個紙團砸中額頭。

一陣風吹衣衫、伴隨著瓦片輕響,丟出紙團的人高來高去,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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