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得功替馬士英求情?

這馬士英捨不得手中權力,執意擁立福王,卻也罪不至死,朱慈炯只是事多給忘了。

可是倒臺了還有藩鎮求情,那就非死不可!

合上奏疏,朱慈炯隨手丟到一邊,“這馬士英倒是有些手段!”

大學士王鐸上前叩拜,道:“陛下,黃得功本是一趕驢的,家境貧寒。馬士英聞其勇武,親自尋覓、收為武士,又教以兵法、為之婚娶,以軍功升副總戎。”

王鐸一句話,朱慈炯起了三次殺心,最後只是冷冷一笑,“呵!倒是恩情厚重!若無其他事,幾位先生請回吧!”

朱慈炯需要獨自權衡一下利弊得失,殺一個馬世英,不難,黃得功奏疏未到時,扣一個“從逆”的帽子,殺了也就殺了,無非是多一些蜚語。

如今,為殺一個籠中之鳥,卻和黃得功產生裂痕,到底值不值?不殺的話,又該如何處置,才能叫自己安心?

何況,當街刺殺一事,還未有定案。雖說朱由崧嫌疑最大,卻也不排除馬士英親信在外策劃。

“陛下,臣還有一事,請陛下罷錦衣衛南、北兩鎮撫司。”正在朱慈炯舉棋不定時,史可法再次跪奏。

朱慈炯聞言,眉頭大皺,“裁撤南、北兩鎮撫司,錦衣衛豈不成了擺設?”

豈料話一出口,姜曰廣、高弘圖、張慎言、錢謙益皆跪拜在地,王鐸看了看朱慈炯表情,退到了一邊。

“陛下,如此做,可以使官員不必提心吊膽,杜絕錦衣衛暗探告密,方能收買人心!”

“陛下,裁撤錦衣衛南、北鎮撫司,還有一個好處,可以節省開支用於募兵!”

“陛下乃仁聖之君,何須鎮撫司這等兇戾之地,平白汙了仁聖之名?”

“臣聞聖天子垂拱而治,陛下何必勞神苦思,代百司之職役哉?”

幾人七嘴八舌,帽子越戴越高!

朱慈炯滿眼不可思議,這就是他倚為左膀右臂的重臣?這就是為大明捐軀、青史留名的忠臣!

朱慈炯用手一指張慎言,“張卿!給事中李沾汙你收人四十兩賄賂,你說全家湊不出十四兩銀子,用得著提心吊膽嗎?”

隨後,又看向高弘圖,“高卿,若朕所料不錯,你也身無餘財吧?”

最後,目光停在了史可法身上,“史閣老!朕素聞你清廉之名,又是肱股之臣,何出此等小兒之言!”

朱慈炯有種被人逼宮的錯覺,一時怒急,脫口而出!

史可法等人沒想到皇上會有這麼大反應,齊齊叩首,“陛下,臣等絕無私心!一切皆為大明江山穩固!”

史可法抬頭又道:“官員不法,自有科道言官彈劾,若倚賴鎮撫司酷刑拷打,則官紳必定心中恐懼,有才德之人駐足觀望,不敢入朝為大明效忠!”

“呵!”朱慈炯一聲冷哼,“朕年方十三,亦知‘威宜自嚴而寬,先寬後嚴者人怨其酷!’史閣老竟不知耶?”

“科道言官豈能肉眼通神,盡知隱秘不法之事?”朱慈炯聲音愈發冰寒,“依朕看,駐足觀望者皆心存貪邪,絕非有才德之人!此事不必再議,退下!”

高弘圖聞言,就要反駁,卻聽韓贊週一聲怒呵:“如此頂撞君父,豈是人臣之道?”

史可法等人立時頭冒冷汗,這一打起嘴架,彷彿回到了昔日秦淮河畫舫上,與諸君子坐而論道的歲月,竟忘了君臣之禮!

“臣等有罪!”幾人再拜。

朱慈炯一句話都不想多說,只揮了揮手,待幾人退出大殿後,才自言自語道:“親無過父子,然廣逆恆有;恩莫逾君臣,則莽奸弗絕!”

帝王之術,本就是平衡之道。所謂眾正盈朝,不過是腐儒異想天開!

“韓贊周!”

“奴婢在!”

“傳朕旨意!蔭吳志葵長子吳昂,世襲錦衣衛指揮同知,次子吳之受鎮撫使;凌駉之子凌潤生,世襲錦衣衛指揮同知;蔭黃光志次子黃銑,世襲錦衣僉事;擢練乞兒錦衣僉事,掌大漢將軍印!”

說完,朱慈炯坐在榻上思考了一會兒,繼續道:“讓馮可宗、候承祖交了本差,命候承祖長子候世祿為錦衣衛指揮使,掌衛事!”

韓贊周心頭一跳,錦衣衛掌印官,皆換成了年輕熱血的武將之後,連錦衣衛指揮使這個虛職,如今都變回了舊制,掌了實權!史可法這算是觸了皇爺逆鱗、捅了天了!

朱慈炯這回是真動了殺心,大明亡於天災、亡於外患、亡於土地兼併,更亡於貪官、亡於黨爭!外患未除,不宜大肆向內開刀,但是得有刀!

候承祖、候世祿父子皆驍勇戰將,金山衛之戰,打的清軍統帥四處求援,連剛在嘉定屠完城的李成棟都調了過來!城破後,父子率親兵巷戰,手刃滿清騎兵五百有餘,清兵大震!

候承祖身中四十餘箭,被絆馬索掀翻在地,李成棟用刀剜其肉逼降,他卻說:“吾家自始祖以開國勳,子孫不替,食祿二百八十年,今日不當一死報國哉!”於文廟被殺。

其子候世祿勇武不可敵,被亂箭射殺,臨死罵不絕口!

吳志葵兵敗得勝港,妻範氏自刎,妾丁氏抱幼子投湖。他和長子吳昂、次子吳之受被押到南京後,破口大罵投降滿清的洪承疇。面對洪承疇勸降,他回覆一句“七尺可捐,富貴非慕”,父子三人泰然受死。

黃光志太湖兵敗,懷抱御賜蟒袍,與妻子投湖而死。次子黃銑,奉命到海口送密信,被滿清追兵圍住,口嚼密信吞於腹中,被亂刀砍成碎肉,不肯洩露半句!

這些大明脊樑不得重用,卻把劉澤清等跋扈屈膝之輩引為屏障,可笑朱由菘昏聵無能!

朱慈炯準備京營改制後,讓候承祖、吳志葵、黃光志等人在外領兵,哪怕史書有誤,一個反了,不可能全反;長子留在錦衣衛辦事,一是恩典,二是人質。同時,幾人背後都有父親撐腰,不必依附任何人,可以互相牽制!

並非朱慈炯多疑,而是人心多詐且易變,信人莫若信己,防人勿存幸念。如此安排,他才能放心大膽地用人!

“老奴這就去傳旨!”韓贊周起身後,退到大殿門口時,身後又傳來皇爺的聲音:“帶馬士英來見朕!”

韓贊周腳步稍頓,“遵旨!”隨後,退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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