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宸淵站在窗邊,帶著上午得到的資訊盯著外面的臘梅出神,就快悟出哪裡不對勁時便聽到嚴瀾在後面問。他忍不住翻了半個白眼。

“不細心。”他轉過身,走到桌邊給自已續了杯茶,“你沒看見老鵝穿的是昨天穿過的衣服?”

嚴瀾盯著房頂,兩隻大眼睛一轉,終於知道為什麼了。

雪天空氣溼冷,縣衙裡又找不到合適的暖爐烘烤,因此陸空河前天換洗的衣物到現在都還是溼噠噠的。他這次帶著任務回常理司,也順便換一身衣裳。

陸空河回來的時候坐的馬車,外面有車伕趕馬,裡面就只有他和一具屍體。臨走時,趙響貼心地點了兩個平日辦事得力的司役護送。

馬車在縣衙門口停下,後面兩個司役也下了馬,自覺過來幫忙抬屍體。

陸空河站在門外往裡面望了一眼,隨後轉身道:“先等一下。”

算時間萬義康醒了該有一個時辰了,他不知道萬義康是否已經知曉此事,為了不讓打擊太大,他還是決定先去看看。

進大門沒走兩步,正堂裡便衝出來一個人,跌跌撞撞。

“老爺,老爺您慢點……”二五帶著哭腔緊跟在後面,幾乎要攙扶不住萬義康。

萬義康與陸空河擦肩而過,直奔門外,在此之前他已經聽二五說了自已女兒遇害的事。儘管不相信,但看到陸空河回來時他還是腦子裡一懵,心裡越發不安起來。

屍體已經被兩個司役從馬車上抬了下來,用白布蓋著,平放在木板上。

萬義康看著,不禁往後倒退了兩步,他頭冒虛汗,鼻孔也跟著急促地呼吸一張一收。司役為他讓出了路,他卻躊躇著不敢上前,最後將目光投在了陸空河身上。

“萬老闆,請節哀……”陸空河深呼了一口氣,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聽到這六個字後,萬義康心裡最後的防線崩斷,他動了動唇,但什麼也沒說,兩邊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他在屍體旁邊蹲下,正要伸手去揭開白布時突然又收了回來。最後他繞到屍體腳邊,再次猶豫地抬起手,隔著白布摸了摸死者的右腳腳趾。

子女身上有哪些特徵,做父母的總是最清楚的。最後那瞬間,萬義康瞬間變換了神情,哭天喊地起來,他心裡僅存的期望也跟著破滅了。

萬義康跪坐在地上,抓著屍體的手臂,卻仍是不敢揭開白布看一眼。面目全非,又有誰忍心看到至親如此?

萬義康這一哭喊引來了過路人的圍觀,好在門口值班的衙役識趣,將人打發走了。

痛哭化作嗚咽,萬義康急促呼吸幾下,最後一口氣沒上來,倒地昏了過去。

“快把人扶進去!”陸空河忙道。

衙役動作麻利,很快將縣衙門口清了場。見沒了看頭,圍觀群眾也自行散去了。

陸空河幫萬義康順完氣,四處看看沒找到人,他就近問了一個衙役:“怎麼不見向大人他們?”

“大傾司下令全城搜尋侍女清荷的下落後,就和嚴執事帶了幾個兄弟去查線索了,向大人去了謝宅。”衙役如實道。

—— —— —— —— ——

東區黃氏私塾。

杜宸淵和嚴瀾對面坐著一個橙衣女子,她便是萬紫怡信中提到的那位堂姐萬月歌。

“我們姐妹確實會約著一起回綠竹縣……”萬月歌下意識地捏了捏手指,顯得有些拘謹,“但是初二那天,我因染了風寒連著兩日都沒出門。”

“姑娘可知她有哪些朋友,或者是熟悉的人?”杜宸淵問。

“特別是異性朋友!年齡大概在二十到四十之間。”嚴瀾補充道。

萬月歌搖搖頭,“紫怡性格安靜,不喜與他人交往。據我所知,除了清荷之外她身邊似乎沒有其他人,怎麼可能還有異性朋友?”

“那你們上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清荷也在嗎?”杜宸淵問。

“大概是十天前,她每次都和清荷一起來的。”萬月歌看向窗外,“那幾天院子裡的臘梅開得正好,我邀她來賞花,她還作了一幅畫。”

“畫?”嚴瀾眼睛微瞪。

“就是牆上掛著的那幅。”萬月歌扭頭看向琴室的牆壁,更加傷神起來,“紫怡見我喜歡臘梅,她上次來的時候便畫了一副贈與我……卻沒想到,這是她留給我的最後一件禮物了。”

杜宸淵和嚴瀾看過去,只見畫上畫著兩株臘梅樹,花朵欲綻還羞。筆觸流暢清晰,畫工不淺,旁邊題了一句詩,字跡跟畫一樣纖柔和美。

“姑娘,”杜宸淵看向萬月歌,“這幅畫可否一借?”

萬月歌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似乎是心有疑慮。

“事後我們定會將它完好地送過來。”杜宸淵道。

“如果這幅畫能查到什麼線索,你們拿去也無妨。”萬月歌很快做出了決定,站起來行了一個禮,“還請二位大人還我妹妹一個公道,拜託了。”

“姑娘請放心。”杜宸淵回禮,叫嚴瀾將畫取下來,隨後便離開了私塾。

“這畫有什麼問題嗎?”嚴瀾再仔細看了幾眼畫軸,隨後捲了起來。

“畫沒問題,”杜宸淵道,“問題在於萬紫怡留下的那封信。”

“啊,我知道了!”嚴瀾響指一打,整個人茅塞頓開,“如果萬月歌所說屬實,就說明她們兩姐妹並沒有見過面,但是萬紫怡又只留下了信就走了,說明有什麼理由讓她甘願撒謊。但也不排除一種可能——那封信是偽造的,正好這畫上有她的字跡,拿回去比對一下就知道了。”

“沒錯。如果信是偽造的,那就可以推測萬紫怡或許在初三之前就已經遇害了。”杜宸淵走嘴上說得快,腳下也跟著走得飛快。

“不對啊,那怎麼被燒成了那副模樣?”嚴瀾道出了盲點,“謝家的火災不是初三晚上才起的嗎?如果她在初三之前就已經死了,謝家人不可能發現不了。而且老鵝給的死亡時間是在初四晚上。”

杜宸淵突然停下,思索了一會兒又繼續往前走,“你的問題也是我的問題。”說罷便沉默不語了。

回來時,向清風已經帶著謝家人過來了,縣衙的停屍房第一次這麼多人,也第一次如此熱鬧。有人在抽噎,有人剛發完瘋。發瘋的那人正是謝聞宇。

杜宸淵今日看到的謝聞宇,跟前幾次那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判若兩人。他頭髮散亂,衣裳也被扯得變了形。

謝聞宇跪在停放屍體的木床邊,方才大瘋一通,現在已是口乾舌燥,眼睛紅腫卻已經流不出眼淚來了,只目光僵滯地看著剛蓋上白布的屍體,他嘴裡不斷喃喃著:“兇手是誰……我要他不得好死……”

“怎麼樣了?”杜宸淵站在陸空河旁邊。

“不怎麼樣。”陸空河輕嘆了口氣,“但是比剛才好多了,你們來之前他一心要尋短見,差點沒攔住。”

這種場面他們三人在常理司見得太多,有時候甚至都快麻木了。事已至此,逝者也無法復生,他們能做的只有不讓地獄再多一條亡魂。

“怕是沒幾個人能接受這種事實吧……”嚴瀾看著謝聞宇癱軟的背影,搖了搖頭。

謝同癱坐在桌邊半天沒說一句話,顯然是沒回過神來,他額頭佈滿細汗,呼吸也比平時急促些。

“謝老闆,節哀順變……”除了這句話,向清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輕輕拍了拍謝同的肩頭,安慰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給大家一個交代。”

謝同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眼珠,終於有了回應:“……多謝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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