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小蘭的婆家比較遠,送嫁由平常的人抬肩扛改成了牛、馬車拉。馬鞭上拴根紅布條,牛角上綁條紅頭繩。兩輛馬車兩輛牛車一路東行。馬車走得快,無奈牛車搖搖晃晃跟不上。馬車車把式壓著車速,馬兒耐著性子。四車勉強排成一排。從天矇矇亮就出發,一直搖晃到大中午,才來到東山腳下。

這座山不算高,山連著山,連綿起伏。說是山,其實是丘陵。山上沒有人們期盼的綠樹成蔭、遮天蔽日,而是像個老和尚的癩痢頭,偶爾看到從石頭縫裡伸出幾棵矮灌木,那就是癩痢頭上殘留的幾根稀疏的毛髮。

送嫁的人們看到四姐小蘭嫁到的地方,無不哀嘆:“這是活人的地方嗎?”

四姐小蘭從馬車簾子裡伸出頭來,看了看婆家的村莊,眼淚流得更兇了。

忽聽得吹吹打打,一隊迎親的隊伍從山間擠出來,吹鼓手後面跟著一個跛腳的青年,高高瘦瘦,穿著新衣服,胸前戴著大紅花,一看就是姐夫。

姐夫來到四姐小蘭的馬車前,掀開車簾,伸出手要接四姐小蘭下車。四姐小蘭愣愣地不肯把手遞過來。後面跟著的一個四十多歲的婆子使了個眼神,幾乎半拖著把四姐小蘭從馬車上拉下來。

四姐小蘭下了車,跟在新郎旁邊往家走去。本來新娘不應該著地的,可是新郎是個跛子,山路坑窪窄小,只好委屈四姐走山路了。

四姐小蘭從來沒走過山路,第一天穿的新布鞋有一點點夾腳。新鞋不能太大,穿兩天踩一踩就正好了。可是小蘭姐穿著夾腳的新布鞋在坑窪不平的山路上走這麼遠,腳趾頭挖心肝一樣疼,

來到新郎家門前,看到一座用石頭壘起的小院子。從屋腳到房簷全是青石壘成,送嫁人嚴重懷疑這房子的牢固性,沒看到石頭縫用什麼粘合,是怎麼壘這麼高的,要是發個洪水,來個三級地震,房子會不會轟然倒塌?

四姐小蘭被一路指引,來到院子裡。天不早了,很快拜天地。不大的小院裡擠滿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伸著脖子看四姐小蘭,個個面帶羨慕:“新娘子可真俊!”

司儀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嬸子大娘,四拜姑父舅媽……”拜了半天,新郎拜得實誠,深深地鞠躬,新娘直著身子不肯彎腰,可把看熱鬧的大姑娘小夥子急壞了,也不管是弟是兄,是長是幼,三天裡頭無大小,叔叔伯伯照樣鬧。你伸一把手,按住新娘的頭,我出一座五指山,壓住新娘不能動彈。

整整一天,可苦了四姐小蘭,腳疼得鑽心,頭疼得撓肝,差點丟了半條命。好不容易熬到典禮結束,四姐小蘭又被一泡尿憋得難受。

從天微微泛白,四姐小蘭就被娘拖起來,拿線淨了臉(一個人手上套上線,兩股線交叉,做成鐮刀狀,拔掉臉上的汗毛,女人結婚時淨了臉就變成婦女了。)穿上新嫁衣,沒敢吃喝,怕到婆家沒地方拉屎撒尿,到現在十個多小時了,沒去過廁所。孃家如果離得近,有熟識的人,拜託熟人叫新娘到她家裡去,拉屎撒尿方便一下,可是這裡離孃家太遠,一個熟人沒有,只好讓婆家找人了。可是不知是老婆婆忘了還是找的人不可靠,四姐小蘭來這麼久沒一個人叫她過去。

送走了送嫁的孃家人,四姐小蘭從此就在這裡安下了家,再想回孃家,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看著遠去的孃家人,四姐小蘭心裡好酸。

他們一路坐馬車從天矇矇亮就出發緊趕慢趕中午才到,怎麼也得有六七個小時,這麼個山旮旯子,哪裡跑得開牛車馬車了,想回孃家得靠兩條腿了,回去一趟不得整整一天啊!

是誰給自己撮合了這麼一家人,把自己獨自放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轉念一想,孃家一家人這是放棄自己了,娘根本就是重男輕女,遇事只考慮她兒子,根本不管女兒的死活!

那天要自己給二哥換親,自己一聽對方跛腳,堅決不同意,娘說:“好不容易尋摸到這樣一家人,你不同意娘就死給你看!”四姐小蘭一看娘來真的,爹五九年死在監獄,到現在整整十三年了,十三年娘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拉拔六個兄弟姐妹,多麼不容易啊,自己不願意有多麼不孝啊!會被二哥恨死。

現在自己嫁過來了,開始恨二哥,恨娘,恨家裡所有兄弟姐妹。不能回孃家不能回去吧,反正沒什麼留戀的,是他們拋棄我的,不是我不要他們。自己一年兩年不回去,十年八年不回去,看他們想不想自己,讓他們靜下心來想一想,摸著良心想一想,對得起誰?想到這裡,四姐小蘭臉上出現了陰狠的表情。

四姐四姐小蘭在新房裡坐立不安。想偷偷找個僻靜的地方卸貨,這山旮旯裡,就這麼兩戶人家,樹木稀少,一眼看到底,哪有藏身之地,自己家的茅廁就在院子裡,新娘子去廁所,後面還不跟著一嘟嚕看屁股的。四姐小蘭想哭,早知道頭一天,頭兩天就斷水絕食哎!

好不容易盼到天駭客人散去,鬧洞房的人還等在新房裡,他們準備了蘋果,讓兩個人同時咬,鬧洞房的人提走,兩個人的頭碰到一起,來個臉對臉,嘴對嘴,兩邊的人一按,新娘新郎親在一塊。

鬧洞房的人還沒開始,只見四姐小蘭臉憋得通紅,牙咬得死緊,額頭上汗珠子都冒出來。老婆婆一看,忽然想起沒安排叫客的人,一拍腦門,大叫一聲:“壞了!”嚇得眾人大驚失色,看向老婆婆。老婆婆趕緊趕人,把鬧洞房的統統趕走,插上大門,讓新郎扶著新娘走向廁所。

四姐小蘭這泡尿憋太久了,想尿反而尿不出來了,等了好久,才滴出幾滴,慢慢成小流,小肚子鑽心地疼,四姐小蘭一看,哪是尿哎,出來的是血水。四姐小蘭明白自己例假剛過去一週,特意避開例假選的結婚日子,肯定不是例假來了,四姐小蘭大叫一聲:“啊!”差點沒暈過去。新郎把新娘子扶到廁所早躲遠了,聽到叫聲跑過來,沒敢進廁所,喊來老婆婆走進廁所,老婆婆看到新媳婦尿血了,後悔得差點撞牆。

老婆婆連聲說著:“都是我的錯,忙迷糊了,對不起!”扶著四姐小蘭回屋,讓四姐小蘭躺在床上,喊來了赤腳醫生,拿了點消炎藥吃上。

這一夜,是四姐小蘭的洞房花燭夜,四姐小蘭本來也沒打算和新郎發生什麼,沒什麼遺憾。可是新郎官就不同了,看到美嬌娘不等天黑就想入非非,可是新娘子肚子都那樣了,再怎麼飢渴,二三十年都過來了,這一夜也得忍著。帶著不滿入睡,一夜不住地埋怨自己的糊塗娘。

四姐小蘭前半夜肚子疼睡不著,翻來覆去,她一動,手腳胳膊腿難免碰到新郎,碰到嚇一跳,天那,自己被窩裡有個陌生男人,嚇得想叫,忽然記起這是自己的新婚丈夫,壓下震驚和害怕,縮了縮身子,偏向一邊。反覆如此折騰到半夜,眼皮打架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打鳴的公雞活像周扒皮,不給人留活路,不知站在哪個高岡上,“雞勾勾”,如此的高亢,如此的響亮,把四姐小蘭叫醒。四姐小蘭滿打滿算睡了三個鐘頭,被公雞吵醒就不能裝睡,爬起來,摸摸肚子,按一按,壓一壓,不大疼了,穿上衣服走出房門,從水缸裡舀了水,洗乾淨臉,梳好頭髮,紮起辮子,擦點雪花膏,準備掃院子。

院子的地面全是用青石板鋪成的,院子的東山頭和西北角有兩棵洋槐樹,院子的南面靠牆的地方有兩棵棗樹,中間溜光剔滑全是青石板,幾掃帚就把院子清掃乾淨。

四姐小蘭放下掃帚按照孃家的習慣,應該去挑水,可是,初來乍到,水井在哪裡?怎麼去挑?一概不知,老婆婆昨天可能累壞了,還沒起床,四姐小蘭犯難了。沒辦法,坐在院子裡歇會吧。

四姐小蘭依靠在屋門前門檻邊的香臺子旁,眯著眼休息。早秋的晨風細聲細語地吹來,拂在臉上,掀起鬢角的碎髮,弄得臉上癢癢的,伸出手撩起碎髮夾在耳朵上,留下片刻的閒適。

門咿呀一聲開了,老婆婆披著衣服走了出來,看到新媳婦依在香臺子旁邊,趕緊說:“媳婦啊,趕快起來,不能依在香臺子上,老祖宗會不高興的。”

四姐小蘭一聽,嚇得臉都白了,一骨碌爬起來:“娘,您起來了。”

“嗯,快給祖宗賠不是,磕四個頭說對不起!”老婆婆交代道。

四姐小蘭趕緊跪下,連磕四個響頭,嘴裡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磕一個頭,說一聲對不起,等到磕完了頭,四姐小蘭的額頭都紅了。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穿越異世界,我竟成了魔族餘孽

藍朋友

雲之羽:愛情這件小事

彩虹長老

太太心冷,商總追妻火葬場

愛吃茄子炒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