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公主被太后封為撫遠使節,與敵軍談判也是應有之義,這時候推脫反倒讓人瞧不起。”

眾人議論紛紛,直把阿香氣紅了眼。

花燦抬起手,“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別說了,我去!”

眾人悲壯的目送花燦的背影離開營帳,阿香紅著眼眶站出來,“我和公主一起去,斷不會讓那個登徒子唐突了公主。”

李二孃持劍出列,“我也去。”

又有幾個人站出來,紛紛喊道:“我也去!我也去!”

花燦抬手,“用不著,這麼多人你們當郊遊呢?放心,不會有事。”

次日清晨,花燦一大早騎馬出發,落日而歸。

眾人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公主的衣著髮髻,軍中都是大老爺們那點兒齷齪心思誰不知道。

他們原本已經料定,公主此去少說也要被劫個色,可如今瞧著好像全然不是那回事。

哥舒瓚當真是個正人君子?還是說公主辯才出眾?

花燦心情複雜地回到營帳,越溪撐著單薄的身體等在帳前。

從第一次見到花燦開始,他就發現這個人身上有許多不同尋常之處,他相信花燦既然敢去就不會讓自已吃虧,可心裡總歸放心不下,見她平安回來才默默鬆了口氣。

他敏銳的發現花燦身邊少了一個人,“阿香姑娘怎麼不在?”

花燦神情複雜地嘆了口氣,“一言難盡。”

與此同時,朔漠王帳的阿香氣急敗壞地看著面前的人,“你不是喜歡公主嗎?把我綁過來幹什麼?”

三個時辰以前,花燦帶著阿香和李二孃兩個人在約定好的地點見到了哥舒瓚。

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出口威脅,甚至也沒有多做糾纏,只是深深的看了花燦一眼,然後表示互市繼續。

但就在花燦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他又提出要帶阿香回草原。

花燦當然是不同意的,從苗疆開始阿香就一直跟在她身邊照顧起居,花燦是從心底把阿香當成大姐姐看的。

雖然她先前看出兩人之間有一點點苗頭,但是哥舒瓚要帶阿香走,一定要阿香本人願意,可從阿香慌亂的神情上,可以看出至少目前阿香是不願意的。

可哥舒瓚沒有給花燦反應的機會,直接用刀挑斷了阿香的腰帶,阿香男子的身份就這樣明晃晃的暴露在花燦跟前,花燦都看呆了。

緊接著哥舒瓚直接擄了阿香上馬帶他回王帳,花燦自然不能讓他這麼跑了,便騎馬去追。

就這樣他逃,她追,花燦幾乎橫跨了半個草原,可依舊沒能讓阿香把話說清楚。

追到最後,目光所及只有哥舒瓚瀟灑離去的背影,“公主殿下,我放你回中原,咱們此生別再見了!”

朔漠王帳,哥舒瓚挑起阿香的下巴緩緩逼近,等阿香緊張的閉起眼睛戲謔的笑出聲:“你在想什麼?女裝穿久了,真把自已當女兒了?”

說吧,還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阿香腰間的軟肉。

阿香氣惱的一把拍開他的手,“你有什麼病?抓我做什麼?”

哥舒瓚眼一眯,“抓你,自然是想讓你做我的閼氏。”

阿香破口大罵:“既然知道我是男的,還說讓我做你的閼氏,你真是瘋了!”

哥舒瓚兩手一攤,“我如今是朔漠的可汗,往後自然要娶妻的,與其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往我身邊安插人手,我還不如先娶一個堵住他們的嘴。”

“美人兒,總歸你喜歡穿女裝,那便一直穿著吧。”對上阿香憤恨的目光,他嗤笑道:“我既然知道你對她同樣懷著心思,又怎麼會放任你留在她身邊呢。”

“往後,你便留在這裡陪我吧,餘生漫長,咱們大可一同好好回憶那段時光。”

說完這句話,阿香安靜下來。

哥舒瓚實在會挑時候,挑明瞭他的男子身份,便將他帶回朔漠,不說花燦會心思雜亂,就算是他此刻也想獨處片刻。

便是哥舒瓚此刻把他送回去,他也不敢去面對花燦的目光。

哥舒瓚放鬆的倚在阿香身上,阿香身子一僵便要躲開……

“別動,讓我靠一會兒,我已經許久未曾好好睡覺了。”

哥舒瓚到底還是沒能睡個安穩覺。

“可汗,大鄴皇帝的營帳著了火。”

哥舒瓚睜開眼,玉雕沒有絲毫起伏,“怎麼回事?”

“是,是公主放了火……”

哥舒瓚揉揉額角,擺擺手,“知道了,下去吧。”

阿史那·痂耳是朔漠小部落酋長的兒子,自從大鄴和朔漠互市以來,他已經許久不曾見過殺戮了。

從他幼時起,每隔一段時間,父親就要拿出家中的好酒好肉,去款待那些大部族的人。

在他們走後,父親就會看著他嘆氣整夜不眠,再過一段時間父親會帶著族中的青壯出去,然後渾身染血的回來。

有些叔叔會興奮的送給他中原的精緻小擺件,還有一些叔叔再也沒有回來。

阿史那·痂耳從心底裡討厭那些人,可向父親傾訴以後卻被重重打了一巴掌,他說草原上的人勇敢和嗜血是應該刻在骨子裡的。

他們天生就是為掠奪而生,身為他的兒子不該說那些懦弱的話,可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父親的眼睛是溼潤的。

阿史那·痂耳和草原上的每一個孩子一樣,自幼從馬上長大,只有當馬成為身體裡的一部分,他們才能在面對偷襲和廝殺時活下來。

他的部落跟隨父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一片水草豐美的地方紮根,可自從互市開始以後,他已經許久沒有換過地方了。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這裡的每一根草都熟悉,部落裡新來了很多奴隸還有不少是中原人。

父親和青壯的叔叔們,還是會隔一段時間就外出,還會給他帶來中原精緻的吃食和玩物,不同的是他們不再滿身鮮血,總會有回來的那一日。

父親依舊說著他是草原兒郎,帶著嗜殺的骨血,可部落裡的戰馬越來越少,牛羊越來越多。

阿史那部族的人擅長養馬,父親曾說若不是阿史那部族人少,他們養馬的本事可以和呂琴部掰掰手腕。

過去,阿史那部族裡每個人平均下來會有三匹馬,只有如此才足夠輪換戰爭時的損耗,如此他們還要給王帳上供一百匹。

如今戰馬變成了牛羊,每年部落裡最高興的時候,就是向大鄴的山陰公主交付牛羊,部落裡的女眷會穿上中原的鮮豔布匹和暖和的羊絨衣,再也不怕冬日裡出生的幼兒會見不到春天。

父親也會換來茶、酒、鹽,富裕的時候還會打一件重重的金絡子掛到母親脖子上,儘管父親不想承認,可他臉上的笑卻是一日大過一日。

九月,部落裡準備好肥碩的牛羊,一大早便開始翹首以盼,很快草原上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十歲的阿史那·痂耳躲在父親身後,探頭探腦地望向花燦。

他已經被父親送去私塾讀書了,沒錯草原上也有了私塾,聽說還是公主出錢辦的。

私塾裡的先生只教中原的文字、風俗,學問大脾氣也大,阿史那·痂耳只學完了千字文,可先生卻能將許多書都倒背如流。

但像先生這樣的人卻沒有功名,這是痂耳自已發現的,因為每每說起功名先生都會面紅耳赤,脾氣變得很壞,這大概就是遷怒吧。

報紙上是這樣說的,他常會和同窗偷先生的報紙來看,上面的故事要比晦澀的之乎者也好看的多。

科舉也是他從報紙上看來的,但他覺得中原有很多地方都和報紙上不一樣,比如公主就不像報紙裡那樣氣勢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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