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子在醫院裡，他單位的同事都去看他。他不好說傷害的部位，就說把脾那個沒太大作用的器官摔壞了，割了，所以得養兩月傷。明眼人都 能看出來，他說的是假話。在他和家人面前不方便點破。剛好他們也有熟悉的人在那醫院裡，那些嘴碎的護士說，那兩個球被扎的像個刺蝟，得割了。許多人在獲得重大情況，都只會聽到高潮的部分。那些人回到酒吧，幾個人坐在椅子上一合計，一致認為這小子的根子被割了。
出院那天，吧檯那幾個男女，都去醫院看他，故意開有色的笑話，觀察他的動靜，發現的確沒有動靜。他們更斷定廢了。
俊子在家裡躺著，他也怕自已真的廢了。以後還得生小孩，不能因為對方賠點錢就了了，這一輩子的幸福就這樣沒有了。他有些不甘又沒有辦法。身體組織器官並不會完全服從於大腦，就像斷了手腳 的人，大腦發再多的指令也是無濟於事。在那些無聊的時光裡，只有阿烏的幾個兄弟姐妹和它們的母親在那裡，給他孤獨的生活帶來許多希望與樂趣。小狗們嗚嗚的亂叫，本來是一件很煩人的事，可是俊子聽了卻格外 的動聽。他母親回來時，他說“這些小狗現在都能吃剩飯了，五隻都賣掉吧，”“我明天先到狗市上去查聽查聽，看看這些小傢伙能賣多少錢。”“有錢賺就行，多養一天，多長大一點就認主了，再賣，估計也不會有人要了。”
週末俊子媽就到狗市上到處看看。看差不多的小狗就停在那裡觀察，聽人家講，發現差不多的狗價格是最高的，有人花三萬買走一隻。那個賣狗還說這個品種好，不掙錢。第二個週末的時候，他帶著五隻小狗，把它們裝在籠子裡。四隻純白的狗，一隻尾部有黃色的狗。她騎著小的三輪車，剛停下沒幾分鐘就有人上來，左看右看的。一對年輕的男女，女的說“這個小狗，真的太可愛了，這個品種不常見，我好像在書上看到過介紹。”那個男的說“這是法國波爾多狗，在葡萄莊園裡吃著葡萄喝著紅酒 長大的狗，是身份的象徵，一般都是有錢人才會買的。”“我們也買一隻吧，我特喜歡這狗，這品種長不大，也不會太難養活，還挺通人性。”那男的說，“我問下人家多少錢”，俊子母親說“一萬，”那個男的挑了一隻純白，看了看眼睛，又扒開牙齒，看看肚子，就開啟手機掃碼付了錢。他們向前走了幾步說，“這個狗真便宜，這人還是不懂，要懂的話，這狗最起碼要賣兩到三萬。”你的姨發現這個人沒有還價，心裡暗想是不是自已賣低了。但已經被人抱走了，也不好跟人家要回來再加價。再說加價萬一人家不要怎麼辦，這種活物，要找對買家才能賣 上高價，這裡轉的誰是買家呢。這時從路頭走過來一個老頭，他說“這狗怎麼賣的？”你的姨想了想，有當無吧，報個高價，她說“這狗是正宗法國波爾多莊園，吃著葡萄喝著紅酒長大的狗，最起碼要賣三萬。”老頭哈哈一樂，說“還挺懂行，咱明人不說暗話我還真看上這狗了，”他把幾隻都扒拉了一下，說“除了這個黃色的有點雜色，其它的三隻十分純正。我給你五萬塊，你賣就賣不賣就算了。“俊子媽真沒想到狗市還有這等爽快的人，她說，”五萬就五萬吧，但你買後要好好的待它們，我是看你人好才賣 的，不然我才不賣呢。”
同樣的東西，看在誰手裡，老頭用籠子裝好三隻小狗，到狗醫院做了一系列的檢查，辦了一堆的檔案。在富豪觀狗日那天，拎著那三隻小狗，配上精美的廣告，每隻以二十萬的天價一搶而空。俊子媽起先想賣掉那只有點雜色的小狗，心想反正也沒有本錢，多少都能賣。但來來往往幾個人都說這狗五百賣不賣。俊子媽的聽到這些內心有點失落，就騎著三輪車往回走。她一邊走一邊想，小母狗的奶水還沒有斷呢，現在找不到四個孩子，會不會想不開。它也是挺可憐的。她又想到自已，她男人走了以後，自已孤獨苦悶中度過了多少的日子。連個講真心話的人都 沒有，連個說悄悄話的機會都沒人給。死鬼男人活著時候，那時可以說只有夫妻才有的玩笑，可這樣的玩笑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說過了。受了委屈只能一個人往心裡咽。也只有去看那個死鬼的時候，在空曠的墓地，總有一些霧繚繞在周邊，天是陰沉的，周邊的樹也是陰沉的。她看看沒有很多人，才能哭一會兒，把心裡的苦水往外倒，走出那裡又要裝成一個堅強女人的樣子。算了這只不賣了，給它留著吧，讓它不至於到處找它們。也算有個念想。
阿烏的母親起先被俊子帶到屋後的河邊，俊子用籃子把裡鋪上草，把它放在裡面，然後拎著它。河水還是不知疲倦的，不知從哪裡來也不知到哪裡去。俊子放開一個布和杆子做的摺疊躺椅，然後投下了魚鉤，上面掛著紅色的蚯蚓。他時不時的撫摸一下小狗的腦袋，小狗微閉著眼睛。它心裡想，他從來不把我裝在籃子裡的，今天這事也是特別的反常。事若反常必有妖，但它也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裡了。
據說狗是特別靈敏的動物，它對雄性動物分泌的資訊素，透過鼻子聞就能判斷一個人或一隻動物是不是個男人。透過一個女人的味道，就能判斷這個婦人的壽命還能活多久。小母狗聞出俊子的雄性分泌沒有了，這和前一陣子是明顯的不同的。在狗界人類會給狗做絕育手術，據說會拿掉那兩個狗球。但人類不會把好好的同類也拿掉吧，按照小母狗聽到的與想到的，它是無法理解。但它隱隱的感覺到這個死太監有不良的動機。它見俊子在看水面的浮標，心裡突然的一突，孩子們還在睡覺的墊子上呢。於是急忙跳出籃子，一溜煙的跑回自已的墊子旁。可一隻孩子也沒有看到，它的腦袋一懵，它急的在原地直轉圈子。它汪汪的叫起來，先是把頭伸到鍋灶底下，朝裡面叫兩聲，然後把耳朵豎起來認真聽聽，又到俊子和俊子媽的房間各叫幾聲，每個地方都看了，還是沒有。它跑到俊子的後面，站在那裡瘋狂的謾罵。它罵俊子是個死太監專做缺德事，不得好死。它要與這個不安好心的傢伙決裂，不能因為給了我兩口吃的，就把我的孩子拐走了。這是人幹 的事嗎，拆散別人的家庭，拐走別人的子女，哦，不對，拆散別狗的孩子，拐走別狗的子女。罵了好大一會，牙了累了，嗓子也累了。也許是俊子媽帶它們去散心去了，也許晚上她就會把它們帶回來。它冷靜了一下，是不是自已跑到別的什麼地方去了。它首先想到的竟是那個湖，它想它們會不會在那個湖邊，那個地方是它見到狗最多的地方。在那個地方找，可能性要比平時狗與人都不去的地方找到的成功率要大許多。
它往那跑的時候正是9點鐘的光景。它還是穿過那些路那些小區，它比以往跑的要快了，那時懷著孩子，現在它們降生了，身上的負擔就沒有了。身材因為餵奶的緣故也變得苗條了。它來到湖邊，先是繞著湖邊到處看看，到處觀察。它來到那個假山旁，它又看到了孩子的父親。那隻小狗沒有以前的活力，以前它總喜歡跳來跳去的說話，現在站在那裡很久也不願意挪動一下步子，身上更顯得穩重。那小狗看著那些冬青樹，以前它們用牙咬掉的樹的位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環衛工人補種了。那裡被人類澆上了水，到現在看那地還是溼的。栗色小母狗，走過它們身邊，它看了一眼孩子的父親，就表現出瞧不起的眼神。阿烏的母親奇怪，那栗色小狗在生孩子之前還和它在冬青樹下行好事，把冬青樹搖動的葉子直掉。怎麼現在看到還鄙視起來了，栗色小狗走了幾步，又轉回來罵了一句“死太監”。
“我被我的主人給劁了，”小母狗聽到這個起先它覺得特別的解氣，但是它又高興不起來。”是嗎？你以前不是威風凜凜嗎，怎麼會給主人劁了呢。”“唉，這件事怪我，是我精蟲上腦。”“你這話怎講，說我聽聽”“我有一段時間，精力特別旺盛，每次來這個湖邊不管是大狗還是小狗，我都說服他們到冬青樹下搖動樹。有一陣子，我的主人腳摔傷了，在家裡靜養，他們的女兒就回來。我也是不懂事，那時就是想了，我抱住她的腿就運動起來。他們起先笑了起來，說這個狗不是好東西，還做這種下流的事。他們哪裡知道，我作為一隻成年的狗，我整天和兩個老年人在一起有啥意思。我喜歡年青荷爾蒙的味道，也喜歡女人身上雌激素的味道。可這兩個老年人身上這些因子都退卻了，所以當我突然聞到雌激素的味道，我的雄性荷爾蒙就飆的很高，我的身體彷彿要爆炸，我急需要找一個發洩的地方。可這兩個老不死的，動都不想動一下，整整一個月不去湖邊走步。我的那些異性同胞都在那裡翹首以昐，它們也需要我這種精壯的漢子。但是這兩個老不死的，就是不出來，陰斷了我們年青的騷動。這兩個老不死的，想想我都牙癢癢。我一衝動就做了那事。誰知他們先是笑一陣子，他們的女兒說，現在養狗都要劁掉。他們那邊有個寵物醫院就做這個手術。狗這種東西，拆家，到處亂跑，主要是它們的精力旺盛無處發洩導致的，她分析的到也是有道理。精力旺盛可以帶我們去公園跑步，可以找一些體育活動給我們釋放。其實方法有很多的。其實狗劁，壽命也能多活5年，這是那個醫院醫生說的，我們那小區的狗基本都做過了絕育手術。做了的狗也老實，不用擔心他們拆家 ，而且做過的狗還會比不做的狗講衛生。做手術有這麼多的好處，好好的身體要割上一刀，拿 掉生命之源。這樣能有個好嗎，還編一堆的亂七八糟的理由，那個狗屁醫院只是想掙錢騙這些傻蛋罷了，還當真了。那老兩口也是沒有主意的人，兩人不著聲在那不知可否。他們的女兒說，我明天把它帶過去做了，後天給你們送來，省得這狗做這些不雅觀的事，折家，你看看家裡的沙發哪有一塊好布，都是它咬的洞。”
孩子父親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自打做了這個手術，它總覺得全身沒有力氣，整天沒精打采的，生活也沒有了一點的激情。這兩個老不死的，這個該死的女兒，這種斷狗子孫的事，能做出來也不是啥好人。“特別是那個醫生，把我捆在一個鐵床上。他的那把手術 刀非常的鋒利，我看著他把刀往下一放，我就感覺下面一涼，我知道我的性福沒有了。我儘管打了麻藥，但我的眼睛還是看到的。那個扎著小辮子的女人頭戴著一個淺綠的帽子，淺綠色的衣服，看起來像人護士。那個男的頭戴淺綠圓形的帽子，身上穿的也是從頭到腳 的綠。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行醫執照，手術刀也 不知有沒有消過毒，我感覺我病了。這兩個缺德的假醫生肯定不是正規大學畢業的，手術很是有後遺症，這兩個缺德的，但願他們全家互相綠，綠得比呼倫貝爾草原還綠。”
阿烏的母親對這種事現在也不太感興趣，聽它洋洋灑灑的長篇大論，就打斷了它，說“我們的孩子不見了，我現在正在找它們，但沒有找到。”“我們的孩子，一共有幾個孩子？”“五個”“太好了，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我這一生，雖說我現在是個太監，但我也曾經威武雄壯過，也有了自已的後代，雖然現在被劁了，但我的一生是完整的一生。作為一個不能再傳承文明的狗，我現在就靠這些信仰與回憶活下以後的殘生。”“我們的孩子不見了。”“我們去找吧，我要找到它們，我要抱著它們，我要親親它們”。“小白回家了”走過來一個老太太，對著這狗說，“我要回去了，我們明天再找吧。沒有頭緒的找只會讓自已心煩意亂。你也行回去吧。我們明天在這個地方會合。我現在是個太監，那些以前和我好的狗都是逢場作戲，我們沒有後代，我們是沒有感情的。我們不能在一起講屬於我們自已的悄悄話。你不一樣，你有我的孩子，你不會瞧不起我，至少看在孩子父親的份上，我們是一家人。”
阿烏的母親覺得它說的有道理，就往回走。它一邊走一邊想。那些以前的事就如同放電影一樣從腦海裡不斷的閃現。作為狗終究是要散開的，一個主人不可能養幾條狗的，現代人，狗主人都 是養一個居多，我們的命運就是如此。與其說我希望找到孩子，還不如說我希望它們能找個好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