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生有些為難，看了眼不遠處站在屋簷下的白衣少年。
“三哥，我是與朋友一道來的。今日進城送完抄書我得趕去醫館，妹妹受了傷，還需人照顧。”
“嗯？妹子受了傷？是誰傷的？需不需要哥哥幫忙！在鳶城我地位雖不高但好歹有些話語權，誰敢動你們，就是跟我趙元三過不去！”
趙元三橫眉倒豎，兇相畢露。
四下這麼一掃，這才看到不遠處的少年。
之前他注意力一直在楊秋生身上，並未在意他所說的朋友來的是哪位。
這下對上沈冤的視線，趙元三頓時一愣。
有種莫名的眼熟感。
沈冤看他盯著自已瞧，嘴角忽而勾起抹惡劣的笑。
雙眸中幻化的黑色眼瞳緩緩褪去，露出本來色澤。
金眸一顯露出來。
小蛇也跟個好奇寶寶似得，把腦袋伸出。
兩雙金眸齊齊看向趙元三，把人看的腦子都炸開。
“是你！”
趙元三四方臉的兇相，瞬間變得猙獰。
如同看到仇人，眼眸猩紅。
“你就是今日街上劉家人所遇的帶蛇精怪！”
“嗯，是我。”
沈冤依舊面帶微笑，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
“你過來呀。”
趙元三見他如此挑釁，瞬間氣炸了。
“妖孽，好膽！竟敢堂而皇之來我巡邏司，你怕是找死！”
說罷，不等楊秋生說什麼，就一拳轟向了沈冤。
拳頭揮出，肌肉膨脹起來，虛空傳出爆鳴之音。
“轟！”
“死！”
沈冤臉色平靜無波。
手腕一轉，指縫間出現一支白玉筆。
筆尖化劍，輕輕朝趙元三眉心一點。
趙元三頓感腦袋炸裂，“噗”的一口鮮血噴湧。
他“噔噔噔”腳下後退數步。
猛地抬頭，眼底滿是驚駭。
此妖，好強！
非尋常所遇妖魔精怪可比！
守衛軍來了，也不知能不能與此獠過上幾招。
趙元三眼底血絲瀰漫，心中滿是不甘。
八年前，妻子就是死在這些畜生手裡。
從那時起，他便暗暗發誓，絕不能讓任何一隻妖孽給逃了！
暗暗摸上腰間一個長筒，扯掉上面的長線，向上一拋。
“砰！”
煙花炸開，巨響聲傳遍整個鳶城上空。
這訊號彈是巡邏軍與守衛軍，時常用來通知的最快手段。
趙元三相信，很快就會有人來支援。
只要拖到守衛軍來，人多的優勢下，定能把這妖孽就地誅殺！
忍著腦袋炸裂的疼痛，再次咬牙一拳頭揮出，想要爭取時間。
虛空的爆鳴聲再起。
在沈冤眼裡，這些煉過體的凡人，確實比普通百姓強上不少。
要是沒什麼實力的妖魔精怪，肯定會被這一拳打的腦漿子都出來。
可沈冤又不是那些東西，豈能相提並論。
他微抬手，輕而易舉抓住他打來的一拳，往前推開一掌。
看似極為緩慢毫無殺傷力，實則趙元三被一掌推到胸口，塌陷下一塊，倒飛而去，再次口噴鮮血。
凡人對上地仙，以卵擊石，不堪一擊。
就算如此，沈冤並未有任何高高在上，俯視螻蟻的心態。
只是極其平淡道：“趙元三啊趙元三，你這顆心永遠只相信自已的正義，不論妖魔精怪好壞，你都會直接下死手，無辜者何其無辜？
罔顧性命，入陰曹地府，你也不得善終。”
趙元三躺在地上重重喘著氣，眼神陰翳。
“不得善終便不得善終！妖魔精怪有何好壞區分？你們都該死！都該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沈冤微微搖頭嘆息。
“死在你手上的妖魔精怪不計其數，你只抓壞的，天道自然會對你多加庇佑，漲運道，得造化。
可惜，你不聽同僚勸阻，虐殺懷有身孕從未害人的野狸、來送豐收降瑞的當康、庇佑牆外紫菱山的白澤……
你有殺心便罷，為何非要用你那些極端手段來弄死它們？”
他一揮手，無形中，一道屏障環繞在他們周圍，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在趙元三驚恐的神色中。
周圍慢慢浮現出，一隻只奇形怪狀的妖魔精怪。
鮮血淋漓的野狸，露出空洞無任何器官的肚皮。
如同漫無目的的遊魂，在趙元三的手上來回遊蕩，嘴裡不停喃喃著。
“孩子，我的孩子呢？”
長得像豬的當康，兩隻大耳朵上如大象一樣的獠牙，已被平整切斷。
身上血肉不知被何人生生割下，露出森白骨架。
只留著半完整的腦袋，空洞死魚眼的眼珠子，盯著趙元三的嘴，嘟囔問：
“我的肉好吃嗎？好吃嗎？”
還有趴在趙元三腦袋邊的狐、渾身血衣的金烏、沒了嘴的白虎……
在眾多已死去成為冤靈，而無意識的妖魔精怪中。
唯有白澤，站在趙元三的頭頂，默默看向沈冤。
沈冤與之對視，只看到白澤那雙漆黑的眼眸裡，沒有任何情緒。
它微微朝著沈冤俯下頭顱，做了個拜倒的動作，並給他傳了一段記憶。
“仙君，我自知犯下大錯，不會為自已求情。只懇請您看完這段記憶後，能對趙元三網開一面。”
沈冤並未回答。
只是默默站立原地看起白澤傳來的小電影。
許久。
他閉了閉眼，露出一言難盡之色。
原來在趙元三的前前前前世，是一位在朝為官的將軍。
為家國征戰一生。
某日，外國來犯，趙元三請旨鎮守邊關，殺了無數敵寇。
奈何一拳難敵四手，只能吸引部分敵人深入了一座密林。
他利用地理優勢，再次坑殺不少敵人。
追逐與打鬥中，趙元三傷勢過重命不久矣，無意中看到剛出生沒多久的白澤。
因白澤還小，沒有捕食能力，已經餓的奄奄一息。
那時的趙元三知道自已無命可活，便用血肉餵養了白澤，直至徹底斷絕生息。
“果然宇宙的盡頭是狗血。”
沈冤再次搖搖頭，輕聲道：“白澤，你受天地造化誕生，能言語，通萬物，知鬼神，枕以闢魅。
上幾輩子趙元三救你一次，往後他每次投胎轉世，你便暗中庇佑。可惜，這一世，你恩沒報成，還搭上了性命。
這樣的神獸瑞獸，甘願死在一凡人手中，我本是有些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