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楊婉兒沉默了。
在她心裡，小時候對娘還有點親情和依戀。
長得越發大了後。
背地裡，回回聽到娘在罵她賠錢貨，恨不能她早點死了算了。
要不是哥哥維護，把她辛苦拉扯大，她恐活不到今日。
這樣的娘，她根本就不想管。
可哥哥不行，他注重萬事齊全。
讓自己嫁給阿牛哥，恐怕就是想多找個人看顧一二。
見楊婉兒不說話了，以為她又在鬧小脾氣。
楊秋生語氣不由柔和下來。
“好了，別想那麼多，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準備你的婚事，知道嗎？
雖是我們這邊先提面子上不好看，但面子值幾個錢？只要阿牛哥對你好，有他的照顧，哥哥哪怕離開心裡也會安心些。”
可楊婉兒根本不管這個。
她更在意的是哥哥本身，和他的身體狀況。
“你總想著我和娘，但你從未考慮過自己。路途遙遠，我聽說前些年咱們村出去的秀才死在了路上，我真的很害怕。
哥哥，大不了把娘帶上一起就是了！
這裡的大夫都是庸醫，進京前我定能靠我這一身手藝賺到不少錢，到了京都，我就找最好的大夫給你瞧病。”
月光下。
帕子上精緻的刺繡花紋，落在楊秋生眼裡，不知怎的尤為刺目。
像是有人在他雙眼劃了兩刀，硬是忍了許久，才把眼眶裡的淚憋了回去。
他動了動唇，喉嚨酸澀。
伸手狠狠在楊婉兒腦袋上又揉搓兩下。
“胡鬧！”
“妹子，你不能一輩子陪著我。我說過了，只要你過得好了哥哥才能安心。
娘現在這樣，哥哥也攔不住，只希望把你嫁給阿牛哥，能解一解孃親的魔障。”
她死死拉著楊秋生的袖子，聲音哽咽，“那哥哥你怎麼辦呢？你從不為自己考慮，為了我花盡心思，哥哥，我只是希望你安好。”
從小時候起，她都是哥哥一手帶大的。
跟孃親還不如跟自己的哥哥親密。
如今哥哥要走，她心中一萬個不捨。
楊秋生嘆息，心中越發的酸澀難受。
“我……很好，你不用操心這些。好了，時辰不早，早點回屋休息，哥哥還有書要抄寫。”
“哥哥，我……”
不等楊婉兒再說什麼，楊秋生直接把妹妹強行送屋轉身離開。
看著哥哥離開背影，楊婉兒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為什麼！”
“為什麼老天爺如此不公！要讓我哥哥承受這樣的痛苦！”
北面柴房。
是楊秋生簡單打掃出來，當做他休息的屋子。
雖然簡陋，但並沒有想象中雜亂不堪，陰暗潮溼。
楊秋生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今夜鬧得他身心俱疲，很想直接倒頭就睡。
可惜，還有事情要做，根本不敢停歇。
他小心地摸到了桌邊，拿過火摺子點燃油燈。
屋內亮起暖光，卻驅不散楊秋生心間的寒意。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如今兩個心願將成，我不能在此洩了氣。”
他拍了拍帶著倦色的臉，給自己打了個氣。
坐到書桌邊。
摸出懷裡的紙和聿，將紙張放在木桌上妥帖展平。
當他握住聿時，眉頭微蹙。
之前買來聿身看起來灰敗難看，此刻卻褪去蒙塵，露出雪白如玉的模樣來。
這一看就不是凡品。
“怎麼回事？”
楊秋生左右翻看，看到上面的蜿蜒紋路，竟是蛇形，雕刻精細到顆顆鱗片清晰可見。
他懵了。
“這……這是我花了三文錢買來的聿？”
“是的。”
一道清脆好聽的少年音在耳畔響起。
楊秋生一怔。
下一刻，他心臟突突跳動。
“啊”了一聲。
嚇得手裡的聿直接扔出，猛地站起，差點被屁股下的椅子給絆倒在地。
“誰？”
“是誰？”
楊秋生滿臉驚慌地抬頭，環顧四周。
可週圍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掉落在木桌上的聿微微閃出金芒。
“噓，小點聲兒，可別被那人發現了我。”
瞬息間，一位身著白衣的少年虛影幻化呈現。
他身姿欣長，腳踩雲紋白色長靴，從上方緩緩走下，行至到楊秋生的跟前。
楊秋生唇瓣抖了抖，面上驚恐還未褪去。
“你你你……你是仙？是妖？”
知道少年不是凡人，除了兩者其一便沒別的了。
他更傾向於後者。
主要是少年生的太過好看。
眉眼精緻如畫，唇角帶著笑，看上去溫文爾雅氣質如仙。
可那雙狹長的眼，嵌著對金瞳，尤為邪氣。
沈冤並未回答，而是微微抬手，一條黑色的小蛇從他袖中冒出。
小蛇飛快吞吐著蛇信子，從手臂攀巖直上，停在他脖頸處繞了兩圈後停下。
蛇腦袋微仰，圓滾滾的金色眼眸與少年如出一轍，俯視著楊秋生。
楊秋生忍不住擦了擦額角的汗，心中更加確定。
這少年是妖！
沈冤不知道楊秋生就莫名其妙給自己下了個定論。
他和善微笑道：“別緊張，我是來幫你的。”
楊秋生：“……”
看著少年滿面笑容，不知為何他更緊張了。
他結結巴巴道：“你……你到底想做什麼？楊家沒什麼東西可圖。”
哪怕要他這條命，估計也沒幾年吸食。
沈冤道：“都說了我是來幫你的，眼下你遇到的麻煩我都可以解決，只要與我結契即可。”
“結契？”
“不錯，三文的香火錢你已經付了，如今只要用聿在玉簡上寫下你的禍難，結了功德契，在下會幫你解決一切。”
他聲音很平和，悲然中有安慰人的力量。
楊秋生眼前一花。
只見墨玉玉簡在他的面前展開。
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金文。
具體內容模糊一片，他看不見是什麼，只感覺有種莫名的吸引力，想要伸手觸碰。
可真這麼做了，上面的金文卻虛化般，手直接透了過去，根本觸控不到。
楊秋生滿臉警惕，“你說的結契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與我結契？當時買聿只付了三文錢，難道那就是香火錢？不需要額外再付銀錢？”
一連串的提問，讓沈冤直接拉下了臉。
他把手中的聿直接甩在楊秋生身上，淡聲道：“快寫！別在這婆婆媽媽浪費時間。”
“哦哦，好的。”
楊秋生很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