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冤真的很冤。
別人穿越好歹是個活的，他卻成了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佛前筆。
躺在多陀阿伽陀的蓮花臺邊，聽那些個禿驢給他誦經禮佛，筆生枯燥且無味。
“當——”
卯時，鐘聲響起。
“又到吸收香火的時候了。”
餘音繞耳間，嫋嫋青煙從上空落下，被諸佛吸納，環繞四周猶如仙境。
沈冤小心翼翼，用微薄的神識引導香火包裹自身。
整個漆黑的筆身被沉浸式洗禮，發出“咔咔”響聲。
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在給他溫柔沐浴，剝離表面髒汙逐漸蛻變。
黃昏獨坐，敲寂寥的鐘。
沈冤躺平，吸喧譁的香。
為何喧譁？
因為這些香火都來自人間。
承載了痛苦、祈願、惡念、貪慾……種種情緒，包羅永珍皆由諸佛吸納。
道與佛最大區別便是，道曰今生，佛說來世。
佛，最喜勸人忍耐，追求生死輪迴超脫，得見苦海，方能涅槃。
沈冤嗤之以鼻。
他前世是個普通上班族，過著老闆壓榨，回家挨老孃罵廢物的日子。那天下班路上，不知道哪個缺德帶冒煙的把井蓋挪了，腳下踏空，醒來就成了支佛前筆。
上輩子受夠了隱忍，自然不懂佛。
明明都過得這麼痛苦，死的那麼絕望，為何還要勸告自己，去默默承受，不要哭，要忍。
“做佛沒意思，做仙才有意思。”
“等我修成人身，絕不再活的這麼憋屈。”
沈冤如是想著。
許是多陀阿伽陀有所察覺，身邊的佛前筆內心早已叛逆。
沈冤吸收的香火，莫名其妙開始增多。
以前香火少，人間帶來的情緒對他造成不了太大的影響，吸收起來也愜意悠閒。
現在大團大團的香火凝聚在沈冤身邊，被動接納香火中的所有，讓他痛苦折磨不已。
他只是一支聿。
痛苦不能喊；悲傷不能哭；喜悅不能笑。
漸漸地，沈冤苦中作樂，開始分類香火。
惡香、欲香、貪香、怒香等屬於負面香火。
善香、念香、喜香、愛香等屬於正面香火。
人的適應性總是強大的。
薰陶久了，沈冤已學會接納香火裡的一切。
耳邊彷彿有人在唸，“功德+1、+2、+3……+10086”，修成人身指日可待啊。
按捺住心裡的小激動。
沈冤聽著唸經，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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唸經不嫌口渴，修煉不知歲月。
沈冤在吸了睡，睡了吸的日子中，茁壯成長。
某日。
吸收香火過程中，沈冤似想到什麼，心念一動。
一冊充斥古老韻味的墨玉玉簡，懸浮在他的面前。
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如下。
“今與玉國太永縣一農家女結契，收念香一支，助其傳信予遠在邊境參軍未婚夫。”
“齊國臨縣王二狗喜得寶鼎，交易時商戶欲殺人越貨而逃出生天，為報復結契，收惡香一支，助其滅商戶滿門。”
“玉國南陽城南陽世子貪圖父親姬妾，為上位結契，收貪香一支，助其囚禁生父掌控南陽。”
“……”
一樁樁，一件件擺在沈冤的面前。
玉簡哪來的，他也不知。
只覺得這玉簡眼熟的很。
可上面結契的內容，他又很清楚的知道，並非自己所寫所為。
翻到玉簡背面下方，有一行行小字浮現。
【一、遇有緣人結契得香，可攢功德轉化精純靈元，強化元神長生得道。】
【二、惡香過多時，多結良契，減少心中惡念避免化魔。】
【三、每百年渡劫，消耗五千功德可活命，望儘快結契。】
【四、結十萬八千契，方可擺脫輪迴苦難，今已完成八萬契。】
【五、小心，結契不可以任何形式交易買賣，天道在看。】
沈冤盯著這些內容，心思百轉。
得來的香火能提升修為，這個事已經被證實，不用多想什麼。
最讓他在意的，是這百年渡劫和輪迴苦難。
“渡劫，不會是前世看的修仙文和電視劇那種，給我來個雷霆一擊吧？
就我這脆皮小身板，一劈一個粉碎，根本撐不住多久。
上面倒是說，可以消耗五千功德活命，那玉簡上已有的八萬契，是不是就代表著八萬條功德？
要是我沒有進賬，消耗一次少個五千，那我啥時候能還完。”
沈冤有種想罵孃的衝動。
“百年渡劫也就算了，這輪迴苦難一說，不會是上個玉簡主人扛不住，渡劫時被弄死，就把我這個接盤俠給弄來頂替吧？”
沈冤無奈。
算了，事已至此，得先把百年渡劫平安度過再說。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他可不想找死。
默默感應了一番現在的修為，只是稍有靈力的靈物罷了。
根本達不到獨自離開佛界，出門闖蕩的實力。
更別說去人間找人結契。
不求有多高的實力，起碼得做到出去保命無憂吧。
眼下只能祈禱佛界來的香火，與人間結契的香火沒有區別，到百年後看看情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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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過了一萬三千五百個卯時，也就是三十六年七個月。
沈冤忽感靈力湧動，有暖流要噴湧而出。
靈海神識不受控制透體，這下徹底看清外面的世界，刺目的差點閃瞎了沈冤的眼。
好比之前只是嬰兒，看的只有眼前事物。
現在稍微長大，用神識看的更遠了些。
佛界無日夜，金光刺目。
要不是外散的神識收的快，恐要被這些金光瞬間戳破。
沈冤反省中。
這應該是他修為有所進步，神識沒做到收放自如。
誰都有第一次。
一時間沒把控好，就容易出紕漏。
經此，沈冤更不敢輕舉妄動，老實躺平，時刻練習操控神識務必做到隨時收縮。
道法自然，佛法無為。
多了這麼一支筆，諸佛並不在意。
任由沈冤自我成長。
可沈冤卻希望哪位女仙把他撈走，做那貼身物。
起碼能證明一下，他還活著並非死物。
望著頭頂金光，那明明就在身邊的佛陀，卻遙遠不可見。
記得第一年剛穿來時，他多少有點慌。
沒有修為，就看不見世界，一支筆哪來的眼睛？
後來他誕生靈海可散神識，見到自己真實模樣，差點沒當場厥過去。
手指粗細的身體表面粗糙，黯淡無光到人嫌狗憎。
如今，渡上佛光，洗禮後堅韌光華，如同白玉石。
通體質地溫潤細膩，色澤淡雅，主毫更是硬挺鋒銳，很是美觀。
要是有人摸上一把，會讓人有想摸第二把的衝動。
沈冤頗為欣賞了一下自己的身材，躺在蓮花臺邊一動不動。
“當——”
鐘鳴再起。
“新的一天又來了。”
這次的香火，比之以往多了些許不同。
香火在沈冤身邊凝聚。
往常都是嫋嫋青煙的香火，裡面夾雜了不少的黑色。
以前也有黑色香火，但今天尤其的多。
“嗯？”
香火剛入體，沈冤頓感不適。
筆身豎起，往上飄了飄，通體白玉的身軀中有墨黑泛現。
他看到，上方落下的青煙，被大部分的黑霧所侵佔。
黑雲壓頂，有種窒息的壓迫感，隱約間還能感受到一股血腥之氣。
“南無阿彌陀佛。”
諸佛唸經聲比以前更大，猶如每日卯時敲響的鐘鳴，如雷貫耳響徹整個佛界。
沈冤心中凝然。
“今日的惡香怎麼突然增多？是人間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