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說話,杜廣升又道:“受些氣也是應該的,畢竟誰不知他是先帝的寵臣,軍功在身,自然是目中無人了些。”

說著他故作謹慎的微微傾身,壓低聲音道:“怕的是他手握重兵,生了二心,會於聖上不利。”

謝洛書如他所願露出了吃驚的神色:“怎會?”

“我曾聽老師說隨將軍對待先帝赤膽忠心。”

杜廣升腦子裡轉的極快,寧國公世子的老師,不就是曾經的攝政王嗎。

於是他道:“那是以前,隨將軍對先帝忠心耿耿,這些世人自是有目共睹。”

“只是先帝駕崩,如今不同了。”他小聲,一臉無奈道

“杜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謝洛書順著他的話問

杜廣升心中竊喜,面上卻痛心疾首:“實不相瞞,隨將軍曾於宴會上多次表達對陛下的不滿。”

“當真?”謝洛書眉間不悅

“自然。”杜廣升快速回答,還怕他不信,補充道:“許多官員都可以作證。”

謝洛書面色嚴肅:“此事若屬實,我定會回稟陛下,絕不姑息!”

杜廣升簡直快要壓不住內心的喜悅了,於是趁熱打鐵道:“世子如今住在將軍府,下官實在不放心。”

“不如搬到我等為你準備的府邸?”

這才是他此次真正的目的。

沒想到謝洛書思索片刻卻拒絕了:“不可。”

“若杜大人所說屬實,我更應該待在將軍府。”

“也許還能找到證據。”

杜廣升頓時無話可說,覺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只能點頭附和:“世子說的有道理。”

幾人的注意力又放在了下面,謝洛書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目光掃過河畔邊的街道。

略過之後又很快回來落在了一個地方。

視線裡,向來和旁人保持距離的人,穿著一襲紫色衣裙和一個青衫男子並肩站在河邊一個小販的貨攤前面。

手裡拿著毛筆略微側耳聽身旁的人說話。

青衫男子一身素雅,背上揹著裹了布的琴。

謝洛書記得那人,初到金陵,霞光閣接風宴,他登臺表演,琴技高超,雖然如此那時他也沒將此人放在心上。

後來也是那天晚上,宴會散了之後,行於街頭,他站在拱橋之上,看見夜市河畔,他遠遠叫停了她的腳步,燈下回眸,兩人交談甚歡。

淺笑嫣然的面容卻在看見他時,頃刻變了神色。

這是第三次。

天氣轉涼,謝洛書看見她今日穿了厚實的毛領裙衫,淡紫色的布料襯的她更加嬌貴溫婉。

街頭吵鬧嘈雜,她正笑著說什麼,那人略微彎腰傾身聽她講話。

南善宜拿著手裡的毛筆微微仰頭問慕笙:“這個怎麼樣?”

隨春生剛剛看見有賣燒餅的,聞著香,於是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她想給盼山學堂的孩子們買一些紙筆,於是只能讓慕笙幫忙看看,他在學堂授課,想來對這些比她瞭解。

慕笙拿過她手裡的筆看了看,道:“可以的,孩子們對這些不挑。”

貧苦百姓家的孩子,有書讀,有紙筆可用已是不易,哪還有挑的道理。

南善宜點頭,又拿起紙張看了看,一邊道:“那紙和筆都買一些吧。”

畫面過於刺目,深邃的眸子裡滑過謝洛書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鬱色,那日海渡的話在腦海裡浮現,讓他煩悶的移開了視線。

可沒過多久,卻又不由自主的看了回去,這一看眸中的幽暗倒是消了不少。

原來是在他剛剛移開視線的時候,隨春生拿著燒餅回來了。

此刻正站在兩人身側。

聽她要買這麼多,慕笙下意識勸阻道:“太破費了。”

南善宜嘴角含笑:“沒事。”

“我前不久才給他們買過一次,用不了這麼多。”慕笙推拒著,他實在不好意思讓她一個女子破費。

他並不差錢,平日裡也常給學堂的孩子買筆墨紙硯。

“這些東西放著也不會壞,多一些也沒事。”南善宜輕聲道

“可是……

慕笙話還沒說完,身後忽然響起隨春生含糊不清的聲音:“沒事,她不差錢。”

聞言慕笙詫異回頭,然後又看了看南善宜,只見她笑著和貨攤的老闆說:“這些我們都要了。”

玉佛姑姑上前付了銀錢告訴老闆把這些東西都送到盼山學堂。

慕笙並不知曉南善宜的身份,只知道她是隨將軍和隨夫人的義女,偌大的南府只有她和一些下人,也沒聽說過她的父母親人。

但她和將軍府的關係如此親密,想來也不會是普通人家出身。

三人交談正歡,街頭擁擠,人潮湧動,慕笙下意識的抬手護在南善宜的身後,耳尖微紅,手掌和她的背脊隔著兩個拳頭的距離,不敢冒犯。

南善宜察覺之後,客氣一笑,往旁邊退了一步,拉開距離:“多謝。”

這一幕被對面的謝洛書盡收眼底,視線落在慕笙垂在身側的手上,目光意味不明。

隨春生避著人群,抱怨道:“怎麼這麼多人?”

一旁有不認識的人回答道:“杜大人在霞光閣設宴,這會有人在前面唱戲呢,擠的咧。”

聞言,隨春生吐了一口唾沫,罵道:“噁心玩意。”

說著拉過南善宜的手道:“咱們趕緊走,晦氣。”

於是幾人都加快了腳步,想離開這地方。

二樓廊下,沒有人知道,這麼久,這場宴會的主人公注意力都沒在戲臺上,因為沒有人敢隨意打量他的舉動。

視線追隨著離開的幾人,忽然杜廣升的隨從來到了他的身旁,俯身貼耳低語。

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謝洛書端起桌上的茶盞,輕抿一口。

很快,杜廣升一臉歉意道:“世子,下官有些急事,去去就回。”

謝洛書放下茶盞:“杜大人隨意。”

他一走,謝洛書身側的位子就空了下來,而他的側後方就是杜世鵬,沒了他老子幫他擋著,他此刻更是戰戰兢兢的。

而杜世鵬的身邊坐著的則是其他幾個官員的兒子,幾人都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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