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學習機器小崽崽〔十二〕
小崽崽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抱起何母的胳膊就咬下去,甚至於嘴裡都嚐到了血腥味。
何母痛的驚呼一聲,也就是這一聲止住了何父的腳步。
“草!你這小崽子在幹什麼?連你媽都咬?我看你真是被帶壞了!”
似乎在他們口中小崽崽不論做什麼都是錯的,沒有一項是對的,可錯的真的是他嗎?
何父甩手給了小崽崽一掌,痛的小崽崽鬆了嘴,這下何母也瘋了。
“啊啊啊!你連你媽都咬?老公,我看他是真被帶壞了!寫個破日記還全在寫咱們的錯處,我怎麼就生了個白眼狼啊!”
這些話語說出去的時候帶著憤怒,可聽到小崽崽耳朵裡卻是刺骨的冰冷,為什麼爸爸媽媽說出的話會讓他那麼痛呢?比身上的傷還要痛。
小崽崽的身子都在顫抖,紅著眼睛直直的對上何母的眼睛,曾經即便捱打孤獨,小崽崽從未怨過父母,他只是覺得自己不夠好,沒能考個好成績。
他甚至想過如果沒有自己的存在,不需要養自己,父母的生活會不會過得好很多?自己是否是那個多餘的?
可他已經吃的很少了,每天早上冰涼的雞蛋,他扛著飢餓感高強度學習,中午所有崽崽都去食堂吃飯的時候他只敢在教室吃饅頭,或者從家裡拿的爸爸媽媽不吃的小麵包。
他沒有抱怨過, 只是偷偷在日記裡寫上如果以後也可以和別的小朋友一樣去食堂吃飯就好了。
那些是小崽崽的願望,他知道不會實現,但是他想寫上,就像是許願一樣,那本日記本就是他的願望本。
他從未想過原來這些願望似的字眼在爸爸媽媽眼裡是抱怨,是憎恨。
如今他真的有些憎恨了,他現在是個壞崽崽,他沒辦法繼續無私的原諒爸爸媽媽了,他甚至……不想要他們了。
那張塗塗改改給父母作弊的試卷騙不了自己了。
何母被小崽崽看的一驚,那雙眼睛佈滿紅血絲,真正帶上了怨恨的看著她,此刻她竟然覺得有些害怕,有些恐懼,總覺得自己似乎要失去什麼。
可這些情緒很快就被憤怒代替。
小崽崽輕輕開口:“我是白眼狼?那你們是什麼?”
小崽崽的臉色很平淡,沒了曾經的祈求,會眼巴巴的看著父母,希望他們能多關注自己一點,現在他平淡的有些讓人恐懼。
但父母的權威不容挑釁,平庸的父母在孩子身上體會到了絕對的權利。
何父嘶吼:“怎麼?說不得你了?你現在連你媽都敢咬了,還敢反駁了?你這不是白眼狼是什麼?”
“那你們生下我幹什麼?你們為什麼要生下我!”
小崽崽紅著眼質問,聲音由輕到重,他才那麼大點,情緒又怎麼受自己的控制?對父母的失望讓他甚至連眼淚都落不下來。
這一聲質問似乎也開啟了小崽崽的怨氣,他不想怨父母,但他現在沒法不怨,他快要崩潰了。
“你們生下我就是為了給你們爭臉面嗎?你們明明可以不生下我啊!我再怎麼努力都達不到你們的要求,你們逼我,強制我,還不夠嗎?!”
小崽崽並不傻,相反,他很聰明,何父想要的不就是個聰明的小孩嗎?可越聰明便看的越明白,只是小崽崽自己想要騙自己。
“那我們就欠你嗎?供你吃供你喝我們哪點對不起你了?”
何母的聲音帶上哽咽,看到媽媽的眼淚小崽崽吞下嘴裡的委屈,有些無措。
似乎覺得自己佔了上風,何母開始瘋狂抱怨。
“我們一天上十多小時的班不就是為了你嗎?你那些補習班花的不是錢嗎?我們做錯了什麼?”
她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拼命的指責一個九歲的孩子。
何父看到何母哭了,瞬間來了火氣。
“我看他就是被帶壞了!以前哪有那麼多事?這日記本里的人就是個害蟲!”
小崽崽眼睜睜的看著何父當著他的面撕掉那本承載著他所有開心與不開心的日記,那裡有很多他的願望,想要吃飽飯,想去遊樂園,想交一個朋友,想讓爸爸媽媽愛他……
這些願望被何父一點點撕碎,變成一點點的碎片,散落在地上,破碎撕裂,一點點的消散在小崽崽眼前。
那一刻似乎自己對父母的愛也被撕碎了,徹底撕碎了,甚至沒有修補的空間,曾經的麻木帶了些期許。
即使被打小崽崽還是會期待父親口中的甜棗,他會無數次原諒父母,唯有這一次。
小崽崽哭不出來了,正在流淚的母親似乎也沒辦法讓他傷心,說不出什麼感覺,瀰漫的失望把他麻痺,何父撕完日記本後就衝著小崽崽過去。
倒在地上,小崽崽的眼神始終直勾勾的盯著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碎片,身上的疼痛連著心一起麻木,何父暴怒的毆打都變得無趣起來。
因為小崽崽一言不發,甚至都沒能傳來一聲痛呼,只有小小的悶哼聲,眼神血紅又直勾勾,像是中了邪一般讓何父不敢繼續下手。
沒有痛呼的施虐會消磨暴力者的興趣,小崽崽被關到了房間裡,老舊的房門被一把舊鎖鎖了起來。
“你好好在裡面反省,明天再送你上學,你最好管好你的嘴不要亂說!”
何父警告的聲音透著不隔音的門很清晰。
小房間的牆皮脫落了,木質的傢俱帶著腐朽的氣息,就像是小崽崽一般,隨時都有可能隨之腐爛消失,門外的父母彷彿都帶著惡臭。
這個家,不,這已經不能稱之為家了,愛炫耀的夫妻,執著於掌握父母權利的人,他們掌握不了自己的事業,掌握不了自己的生活,唯獨能掌握的就是孩子的命運。
他們不想看到孩子的反抗,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是個聽話按照程式長大的機器人,一個完美無缺,卻怎麼都看不順眼的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