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霽在從主賬到自已帳子的這段時間裡，眼角對周圍的形勢做了一個大致判斷。帳外的營房部署都做了變化，換成了李洄自已的人。
“這些人是從哪裡調來的？”林霽問道。
李洄對於林霽的問話並沒有多少的疑慮，回道：“這些都是從前在雲洄谷裡的人。”
雲洄谷，在雲洄山兩座山峰的山坳之間。不遠處的山巒起伏中，雲洄山遙遙相望，最高的那兩座山峰便是。
雲洄山雖然離這裡只有三十里地，但因為地勢險峻，很少有人會去那裡。一度被認為是沒有人居住的地方。
李洄將兵都囤在那裡，怪不得並沒有人發現過。
林霽的營帳滅了燈，黑漆漆一團，帳門前也無人把守。
跟著李洄計程車兵分立了兩側，撩了帳簾。
李洄從身後推了林霽一把，押解犯人一樣將人推了進去。
帳子裡安靜得出奇，因林霽喜靜，她的帳子所用的氈布要比其他人的更厚實一些。密不通風的黑。
“我找火。”
林霽說時，便從李洄身前走開了。
等李洄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他當頭被人打了一棒。
林霽高舉著手裡的銅瓶，看著面前倒地的人和另一個站著的身軀。
那個頎長的身軀小聲說道：“主子，是我。”
尹雪飛！
林霽拍了拍她的胳膊，叫她小聲一些。隨後兩人在黑暗裡用刀在氈布上割開了一個口子。
林霽透過氈布數外面巡邏人的腳步聲，在第二隊人馬路過之後，兩人輕巧地翻了出來。
主僕二人一左一右，繞到一個帳子的後面，將兩個看守打暈了拖進了帳子裡。
換好衣服後，林霽往方才主帳的方向去。
尹雪飛將人拽住了：“主子，門在那邊。”
林霽身上帶著李洄的令牌，她晃了晃牌子。
尹雪飛不明所以。
“先救人。”
等尹雪飛摸進了帳子，才看見要救的人是誰。
說實話，一個小侯爺被人打成這樣，也的確叫人看著怪可憐的。
上官鴻右肩上受了傷，刀刻入骨的深。光瞧一眼就知道對方同他有仇，也不知道是誰砍的。
尹雪飛心裡暗暗讚歎了一句：小侯爺平素常看不出來，的罪人倒是夠狠的。
林霽幫上官鴻解開了繩子，小聲問了一句：“還能走嗎？”
上官鴻點了點頭。
“只是手臂受傷，腿沒事兒。”
林霽將人扶起來。
三個人幾乎是被追打著從駐紮的營地裡逃了出來。
雖則林霽和尹雪飛只是受了輕傷，但三個人著實是狼狽至極。
三個人過一條河時，林霽估摸著追兵已經被岔開了，便歪頭瞧著上官鴻。
彼時，天色已經快亮了。
上官鴻用沒受傷的一隻眼睛掬了水撲在臉上，水珠凝在臉上，風一吹，冷極了。他眯著眼睛將頭側過來，問道：“這麼瞧著我做什麼？”
林霽拿了他放在地上的一柄劍：“這是你的劍？”
在場就三人，林霽是刀劍不離身，尹雪飛也是。
那麼在地上的，就只能是上官鴻的。
他點了點頭。
林霽將劍拿了過來，略微用力抽出了半截來。
“好劍。”
忽然，她站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將劍抽出來，架在了上官鴻的脖子上。
上官鴻本就是半蹲的姿勢，如果忽略掉脖子上的明晃晃的兵刃的話，姿勢還算是優雅。
尹雪飛本在旁邊不遠的地方，聽見了動靜，便走過來，站在離林霽較近的較高的地方。她將手摁在自已的劍柄上，只見林霽活動了一下脖頸道：“上官大人，你這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林霽聲音暗啞，雖然偷了兩匹馬，但到底是長途跋涉，又逃了一夜的命，林霽喉管裡像是嗆了煙一樣。
上官鴻不明所以，保持著偏過頭的姿勢，想要站起來。
林霽將劍端往下壓了一些，紅痕微微顯現出來：“別......動.......”
林霽說時，尹雪飛慢慢將劍抽了出來，人也往林霽的方向靠了一些。
上官鴻仍舊蹲在地上。
仰頭看了看天氣，快亮了。
林霽眼睫微垂，渾身上下，沒有一處瞧著精緻的地方，活脫一個流浪的乞丐。
死裡逃生的人，便是這樣的了吧。
“前一刻還是生死兄弟，怎麼，林大人這是把我當累贅了？”
上官鴻說道。
林霽瞧了一眼上官鴻身側的包袱，“扔過來。”
上官鴻依言將包袱丟了過去，卻不是朝著林霽，包袱重重地砸在了尹雪飛的身上。那是林霽在皇帝的寢殿裡拿出來的玉璽。
“小侯爺，你同那個將軍，是認識的吧？”
林霽問道。
上官鴻哦了一聲，“哪個將軍？”
“綁你的人。”
“那個人啊，不是李洄的人嗎？”上官鴻反問道。
“我第一次在帳門外見那人時，那個人也瞧了過來。我當時以為只是因為警覺。後來他站在主帳外，我同李洄一同出去時，他先看了我一眼，然後便將頭低了下去，全程沒有看李洄一眼。如果他內心裡認定的主子是李洄的話，這就說不通了。一個陌生人和自已主子站在起來，難道有先看陌生人，不看自已主子的道理嗎？所以我又回想起了第一次見那人時的眼神，他閃過了一絲東西。他見過我。”
“不是李洄的人。那是什麼樣的人，是見過我，但是我又不認識的人？”
“林府裡至少沒有這樣的人。”
“宮裡的？如果是皇帝的人，混出去通風報信才是正途。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是侯府的人。”
“侯府那處修葺的樓閣，並不是藏書閣，也不是觀景臺是嗎？那只是幌子，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地下應該是空的。”
“這一百多號人，就是從那裡來的吧？”
林霽看著上官鴻，下了最後通牒：“上官大人！”
“殺了肅王的人根本就不是李洄，是賀九。”
上官鴻仍然不明所以地看著林霽：“什麼一百多號人，賀九怎麼會殺了皇帝，他為什麼要殺皇帝？肅王是李洄殺的。”
天色在愈漸清明起來。
林霽看著上官鴻的臉，忽然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
上官鴻捕捉到了那一絲的痛苦和不解，隨後也意識到自已一時情急，說錯話了。
“上官大人，你不該說人是羅焱青殺的嗎？”
林霽並沒有同上官鴻解釋過，李洄同羅焱青之間的關係。
上官鴻低著頭，將一個石子塊扔進了水裡。
波紋在冷冽的水中散開，良久，水面恢復了平靜。
上官鴻脖頸上架著刀刃，微微仰著頭看著遠處的皇城。隔江遠眺，那裡巍峨聳立，在日出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上官鴻又將第二塊石子扔進了水裡：“跑了一夜，還真是累了。”
然後咬了下後槽牙，轉過頭來看著林霽：“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不對的？”
“尹雪飛。”
“那麼森嚴的圍堵裡，進來個大活人，竟然沒有人知道。”
“所以後面你來救我，並不是真心實意的。”
“我救你是真的，想知道真相也是真的。”林霽將刀刃豎起來一些。
“李洄同我說了很多話，他沒說的那部分，現在，我想聽你說。”林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