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骨哨放在石碑前,暮生無比期待這石碑給她裂出一道門來。

季妖的事明顯就不是比試的一環,她倆到現在可是一株靈草都沒撿到。

探究事情的真相以及解決季妖的麻煩,兩者幾乎都不是她們倆該插手的事。

四隻眼睛的注視下,石碑發出了一道強烈的光。

悲劇的是,緊盯著石碑的兩人差點被映瞎。

更悲劇的是,石碑沒能裂出個門,而是裂出了另一道石碑。

兩人所能轉動的空間,從一座碑的一步左右升級至兩座碑一步左右。

石碑上書:我是誰

“我有個不詳的預感”

“我也有”

沈雲夢都不用說完後半句,暮生與她的默契值攀峰。

“季妖”。

沉甸甸的回答,包含著兩個人的僥倖。

強光,第三道石碑……

迴圈了將近四十座,要麼就是簡單的問答,要麼就是需要去壁畫裡找尋材料。

她們身後,需要往返至壁畫室的距離也越拉越遠。

“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沈雲夢本就不是什麼耐得住性子的人,能剋制到現在純粹是那股“下一個肯定就出去了”的信念感。

“我累了,不回了,躺下睡一覺吧,反正沒什麼危險”。

暮生已經放棄思考靈草不靈草了,連“我的誰死了這種問題都能問出來”,季妖貌似也不算受困者。

很明顯,她遊刃有餘地存活在這個空間裡好伐。

思緒突然連線,暮生猛地坐起。

“我…天,不會吧,這人在逗我們玩”。

沈雲夢被她垂死病中驚坐起的氣勢嚇到,還沒怎麼反應過來。

“誰啊,季妖?”

被暮生一提醒,她突然有種醍醐灌頂的通透感。

石碑的問題幾乎都是以第一人稱敘述,答案也好,問題也罷,一半以上都與季妖有關。

暮生往返多次壁畫,對方也是沒有半點為難的意思。

除了態度越來越差,凡是石碑上需要提供的材料也從沒有故意隱藏過。

“可這有什麼意義?捉弄我們?困死我們?”,隨即她又想到了另一重疑點。

“或許這石碑帶著某種我們不知道的力量,剛才去拿骨哨時季妖說的是又,前面有人來過這也說不定”。

那人的結果怎麼樣暮生還不好猜測,畢竟連續過了四十座石碑。

她和沈雲夢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除了心裡想放棄安逸地躺著之外。

“不對不對,不能安逸”,暮生將沈雲夢拉起。

連貫壁畫時兩人身上可都是受了傷的,進入石碑所在的空間後,自始至終都沒有一點兒不適感。

“哎呀,怎麼這麼快就發現啦”。

暮生正要給沈雲夢解釋,就聽到了身後的聲音。

一回頭,季妖笑意盈盈地站在原地,一左一右還牽著兩個孩子。

單腿站立著,表情呆滯,像兩個提線木偶。

作為親眼目睹兩個幼童被斧刃切去半條腿的暮生來說,這兩個孩子的面孔不可謂不熟悉。

“你究竟想做什麼?”

沈雲夢下意識將暮生擋在了身後,通天棍被提在了手裡。

季妖的眼神暗了暗,多麼礙眼的一幕。

“真是,高興了叫人家季妖姐姐,不高興了直接吼著人家的大名”。

話是盯著暮生說的,沈雲夢卻更緊張了。

對方的實力很明顯在她之上,洩出的威壓全部加註在了她身上。

抹掉嘴角溢位的鮮血,沈雲夢讀懂了對方的警告。

可那又怎樣。

她死不了,所以絕不會低頭。

年紀小還不懂得彎腰的可貴,她就這樣倔強地與之對抗。

“既然被雲夢師姐護我的場面刺激到,為何只罰她一人,單因為她扮演的是你曾經的角色嗎?”

季妖從未想過,暮生比她表現得更為大膽。

“確實令人不快,不過僅此而已”。

禁地裡溜進來兩隻老鼠,帶給了她些許孤獨之餘的快樂。

看得出暮生是在故意挑釁她,季妖非常上道地當作了臺階。

只不過目光從沈雲夢的臉上滑過,帶著些複雜的憐憫與同情。

就像多年前她也曾這樣護著自已的夥伴,換來的也不過是她與其餘長老的同流合汙。

人性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季妖期待多年後這二人有與她共同的遭遇。

察覺到對方收了威壓,暮生將沈雲夢扶到了另一邊。

“你們兩個真當我不存在啊,靠什麼這般有恃無恐”。

季妖閒庭信步,這裡能行走的空間多虧暮生和沈雲夢提前開闢過,否則都不夠她轉悠的。

這兩人參透了石碑的考驗,她想留都留不住。

那些老東西還不算太泯滅人性,沒有封死所有的出路。

破壁畫,爛石碑,就知道跟她作對。

“耍我們玩一場也夠了,我們有任務在身,還得出去獵殺妖獸,季妖姐姐開心了,不妨放我們出去逛逛”。

剛才故意挑釁的神情一放鬆下來,暮生後背溼冷,渾身乏力極了。

下意識就想閉眼睡一覺,還是聶樂康在識海里一直吵她,才讓她陡然清醒過來。

季妖沒說話,她身邊的兩個孩童卻以一種特殊方式靠近了暮生和沈雲夢。

雙人兩足,若將中間的身子重合一半,從背後看,幾乎是一個人的影子。

暮生記得,初見時明明是一大一小,這會高矮胖瘦幾乎看不出差別。

被衣袖的拖拽感喚醒,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望著沈雲夢。

另一邊那個,盯著暮生笑。

那笑裡,帶著久別重逢的親暱。

說不驚悚都是假的,畢竟那麵皮過於冷硬,就像是製造時特意捏造的表情。

“瞧瞧我們一、二,可是很喜歡你們呢,不如你們答應我一個要求,我便將你們送出去”。

季妖興味地看著二人。

“季妖姐姐先說說看”,被對方剛才提醒過,暮生一時半會也不好再直接喊大名。

“壁畫困著我,這我可沒騙你。

地瑤一族害我母親,殺我同伴,雖說已經毀於我手,可他們舉全族之力將我囚禁於此。

連這石碑,都扣著我的帽子吸收外來者的魂力,反過來哺育壁畫的力量”。

季妖說得自已慘兮兮的,可暮生卻忘不了對方屍山血海走過去時的漠然與輕蔑。

她又無法評價,地瑤族先是獻祭了族長,也就是季妖的母親。

將一名女子獻祭給一群被死寂之氣環繞的大漢,垂死之人還踉蹌著活了多年,不用想都知道那位族長過得有多悽慘。

接著因為季妖天賦低微,少了母親對她的庇佑,在族內的地位幾乎是一落千丈。

好不容易坎坷地苟活在了村外山腳下的木屋裡,自幼一起長大的同伴接觸到些迫不得已的好處後,也漸漸向族內長老傾斜。

季妖在沒得知母親死亡的真相之前,雖怨懟族人不顧母親的犧牲對她趕盡殺絕的冷漠無情,卻並沒有想殺盡所有人的想法。

畢竟冤有頭債有主,要報仇找“李伯伯”。

她沒有養育靈草的天賦,可在修煉一途,卻是旁人望塵莫及的存在。

從前過得安逸,白白浪費了這股天賦。

只是仇人還沒死成,故友卻先他們一步。

留下兩個稚子,深夜被丟在了季妖的門外。

死都死不乾淨,是季妖第一次見到兩個孩子時說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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