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後宮（12）
一連幾日昭陽殿都未傳出任何動靜，冷宮那邊也沒有風聲傳出，晨曦宮大門緊閉，蕭貴妃拒絕了所有來客。
深夜晨曦宮的角門開了，幾個黑影閃了進去，又緊緊關上。
蕭貴妃的寢殿裡瀰漫著濃重的藥味，臥榻上的美人憔悴消瘦。
熟悉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蕭貴妃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側過臉去看，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衣毫無配飾，卻仍舊丰神俊朗英氣逼人，是那張她日思夜想的面龐。
景裕帝大步走到床榻邊，隨手拿起小几上的藥碗，舀起一勺喂到貴妃嘴裡。
“已經是致死的量了，還是不放心嗎？”這半年來每日一劑慢性毒藥，她的聲音和身體一樣支離破碎。
景裕帝微笑的拿起帕子溫柔的擦拭貴妃的嘴角。
“玉瀾，累了吧？可以結束了。”
“你......你說過會放了婦孺。”乾枯的手指搭在男人的手腕上，眼角的淚孤寂的滑落。
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景裕帝抽回了手。
“朕原本是答應你了，但蕭家兩位將軍卻不依，他們在斷頭臺上大喊，皇帝不仁，殘害忠良，還綁架了蕭家婦孺，如果就這麼放了，那豈不是坐實了他們的說法？”
“你個畜生！”
“在你們蕭家人眼裡朕還好到哪去了？”
蕭貴妃咬破了嘴唇，抓斷了指甲。
“我們從未有過不臣之心，父親和大哥待你如至親，你的心肝都爛掉了嗎！”
“你們姓蕭，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你們怎麼配做朕的至親！”
“是我們蕭家一路輔佐你到今天，如果沒有我們你的地位怎麼能坐的安穩”
“就是你們的自以為是，擁兵自重，不把朕放在眼裡！”景裕帝俯下身子，在搖曳的燭光中，他的眼眸如月下游走的毒蛇，隨時準備吐出信子露出尖利的毒牙。
“逼迫朕封你兄長為鎮西將軍，將十幾萬大軍拱手送到你蕭家面前，你蕭玉瀾做貴妃還不夠，還想做皇后，是不是朕這個皇位也要給你蕭家人做才是？”
“你竟然如此想？”
“蕭正琮統領大律幾十萬兵馬不滿足還要插手文官選拔，你蕭家直系旁系沾親帶故的佔了大半朝廷，什麼意思？是不是蕭玉瀾你生不出兒子就要把蕭家的孩子送上皇位？”
“不！你沒有子嗣，泰安王又在南邊小動作不斷，父親是擔憂不軌之人混進朝堂。”
“朕為什麼沒子嗣啊？蕭正琮會讓別的嬪妃誕下長子嗎？”景裕帝死死掐住了蕭貴妃的脖子，扭曲的嘴臉近乎瘋魔，他表面上毫不介懷，任由安排，其實內心裡卻在錙銖必較，蕭將軍隨意的一句話他都會反覆琢磨幾十遍，直到剖析出禍心為止。
“哈哈哈......別的嬪妃生不出孩子你還要怪在我蕭家身上，我蕭玉瀾是瞎了眼，竟然被你欺騙了十幾年。”
“若不是你發現了軒兒，蕭家還能活幾年，至少等到南邊安穩了，畢竟物盡其用嘛！”
“陛下，後面處理完了，還有一個小男孩撐著，屬下請求給他個痛快。”侍衛站在窗前恭敬的說道。
閉眼等死的蕭貴妃猛的睜開眼，她的嫂子、侄女都沒了，只剩下小侄子還在苦熬著。
“把人拖過來！”景裕帝暢快的笑了，“玉瀾看在你陪朕這麼久的份上，讓你見見那個被藏起來的小侄子！”
大哥的幼子從小體弱，一直養在深山的寺廟裡，沒想到還是躲不過......
男孩軟綿綿的被侍衛扛在肩頭，他很瘦小七八歲的年紀看著只有五六歲。
“信兒......”
男孩聽見呼喚掙扎的抬起頭，鼻孔和嘴角汩汩的流著黑血一雙淡灰的眼睛早已沒了焦距。
這是姑侄的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次見面，沒想到他們長的如此相像。
男孩微笑了一下停止了呼吸，蕭貴妃伸出去的指尖連他周圍的空氣都沒有觸碰到。
姚珠兒一身華服的走了進來。
“陛下，臣妾可不要這朝露宮了，死了這麼多人，太晦氣了！”她嫌惡的踢了一腳男孩的屍體。
“住鳳陽宮好不好？朕已經升了江大人的官職。”
“多謝陛下！”姚珠兒俏生生的行了個禮走到床邊，“娘娘可是見不到了呢！”
“賤婢！”
“還嘴硬！”姚珠兒抬起蕭貴妃餓的下巴，低頭在她耳邊呢喃，“你的侄女們長的也像你，本宮看著就煩，怎麼能讓她們死的那麼輕鬆呢！”
“你做什麼了？”難道死還不夠嗎？
“蕭家貴女啊！多高貴的身份，那些深宮寂寞的老太監們還真會玩，哈哈......將門之女，身體就是好，那樣都不死！”
蕭貴妃渾身顫抖，生生咬下一小截舌尖。
“呸！”血肉模糊的一小團飛濺到華麗的裙裾上開出了刺目的血花。
“呀！”姚珠兒驚呼著跳到景裕帝身邊。
“你先回去！”
姚珠兒畢竟是婢女養大的，這氣度儀態難堪大用。
姚珠兒咬著嘴唇甩著袖子出了寢殿。
蕭貴妃平靜的看向景裕帝，言語含糊，“我蕭玉瀾此生眼瞎心瞎害了蕭氏滿門，全是我的錯！”她猛的抬起手，分開兩指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雙眼，尖利的指甲猶如刀鋒，一雙眼珠瞬間爆裂。
“哈哈哈......”鬼魅般的笑聲陰森森的飄進了黑沉沉的夜色中......
“父親，父親，女兒甘願做太子側妃。”海棠樹下回眸一笑的男子讓青澀的蕭玉瀾有了心動的感覺。
“太子不是良配啊！”蕭正琮摸著愛女的頭頂，憐惜不已。
“那父親全心全意的為太子，他是不是就會一心對女兒了？”
蕭正琮嘆息，“你若非他不可，那父親就讓他對你一心一意！”